冰冷的海水包裹着林晚,强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勉强看清码头边缘那个逆光而立的黑色轮廓。他手中把玩的手枪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如同毒蛇的獠牙。那句带着戏谑的话语,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耳膜。
被发现了!
而且,是被一股完全未知的、更加危险的势力!
她紧紧抓着那个沉甸甸的防水袋,心脏在冰冷的海水和巨大的恐惧中疯狂跳动。是“K.h”吗?还是顾夫人安排的真正后手?或者是……警方?不,这种行事风格,绝不可能是警方!
“东西放下,自己上来。”风衣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或者,我请你上来。”
他微微抬了抬枪口。
林晚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死路一条。顺从?上去之后会面临什么?灭口?还是严刑逼供?
她不能死在这里!顾宴还等着这笔钱救命!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缓缓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那个袋子。
“我……我上来。”她的声音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带着刻意营造的恐惧。
她开始慢慢地,朝着码头边缘的扶梯游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袭击。
当她湿漉漉地爬上码头,冰冷的海水顺着头发和衣服不断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强光依旧打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直到此刻,她才勉强看清那个风衣男人的模样。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算不上英俊,但线条冷硬,五官如同刀削斧凿,透着一股经历过血与火锤炼的凌厉。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漠,但那种淡漠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如同深渊般的危险气息。他身后,站着另外两名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气息精悍的男子,正冷漠地注视着她。
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方势力的人。
“袋子。”风衣男人言简意赅。
林晚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个沉重的防水袋放在了地上。里面是她豁出性命才拿到手的、救命的钱。
男人身后的一名手下立刻上前,检查了一下袋子,然后对男人点了点头,示意钱没问题。
风衣男人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林晚身上,如同扫描仪一般,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是谁的人?”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顾夫人?还是……‘蝰蛇’?”
“蝰蛇”?林晚心中一动!这是“K.h”的代号吗?!
她迅速判断着形势。对方知道顾夫人,也知道“K.h”,显然对顾氏内部的斗争了如指掌!而且,他们精准地伏击了运送资金的快艇,目标明确!
“我谁的人都不是。”林晚抬起头,尽管浑身湿透狼狈,但眼神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只是需要这笔钱救人。”
“救人?”风衣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用顾夫人的钱,去救顾宴?有意思。”
他竟然知道顾宴!而且直接点破了她的目的!
林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对方掌握的信息,远超出她的想象!
“你们到底是谁?”她忍不住反问。
风衣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迈步向前,走到她面前。他很高,林晚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和一种冷冽的、类似薄荷的气息。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用指尖,极其轻佻地挑起了她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
林晚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身后那两名手下无声逼近的气势钉在了原地。
“模样倒是不错,胆子也够大。”他的指尖冰凉,带着薄茧,轻轻摩挲了一下那缕发丝,眼神里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玩味,“可惜,脑子不太聪明。顾家这趟浑水,也是你能蹚的?”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动作更是充满了侵犯性。屈辱感瞬间涌上林晚心头,但她死死咬着牙,没有发作。小不忍则乱大谋。
“钱你们已经拿到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以放我走了吗?”
“走?”风衣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笑一声,收回手,“你知道了我们的存在,看到了我们的脸,还搅黄了我们……嗯,算是半个生意吧。你觉得,你能就这么走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防水袋上,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笔钱,原本是顾夫人用来封你口的,现在到了我们手里……或许,我们可以换个合作方式。”
林晚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风衣男人俯下身,靠近林晚,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钱,我可以给你。甚至,你要的那个什么Nx-105,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弄到手。”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连Nx-105都知道?!
“条件呢?”她不动声色地问。
“很简单。”风衣男人直起身,目光锐利如刀,“从现在起,你为我们工作。顾宴那边有任何动向,顾夫人那边有什么新的打算,还有……‘蝰蛇’接下来的动作,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他又想把她变成眼线!和顾夫人如出一辙的手段!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挣扎和犹豫的神色:“我……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守信?万一我提供了情报,你们又不给药……”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风衣男人打断她,语气骤然变冷,“要么合作,拿着钱和药回去,说不定还能救你那个小情人一命。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弥漫开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海风吹过废弃的码头,带着刺骨的寒意。林晚浑身湿透,站在强光下,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放在砧板上的鸟。
前有顾夫人的威胁,后有“K.h”的獠牙,现在,又多了这个神秘而危险的第三方势力。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
答应他?成为三面间谍?那无异于玩火自焚,一旦暴露,死无葬身之地。
不答应?现在就可能血溅当场!
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毒蛇般危险的男人,又想起疗养院里那个生命垂危的顾宴,想起他电话里那声虚弱的“走”……
片刻的死寂后,林晚缓缓抬起头,迎上风衣男人那审视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仿佛认命般的疲惫和妥协:
“……好,我答应你。”
风衣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嘴角那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聪明的女孩。”他示意手下将那个防水袋提起来,扔回到林晚脚边,“这是定金。记住你的承诺。我会再联系你。”
说完,他不再多看林晚一眼,带着两名手下,转身,如同来时一样突兀,迅速消失在集装箱迷宫的阴影之中。
强光熄灭。
码头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林晚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地面上,脚下是那袋用自由和灵魂换来的、沾着血污的救命钱。
海潮声依旧。
她却感觉,自己刚刚从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深渊边缘,侥幸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