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衣袂猎猎作响。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飘渺而悠远。
“广成子破碎虚空之前,并非只留下了这座观星台。他发现‘战神殿’中,遗留了四十九幅蕴藏天地至理的‘战神图录’……”
“战神图录?”木岛主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与敬畏。那是传说中的武道至高圣地!
“不错,”逸长生微微颔首,“但战神图录玄奥莫测,每个人观之,所见所悟皆不相同,非大智慧、大机缘者不能得其一。
广成子虽惊才绝艳,亦未能尽窥其全貌。
他破碎虚空在即,心系此界,便穷尽心力,将自己毕生所学、所悟,结合他所理解的战神图录之意。
以周天星辰运转为引,化作了这满壁的蝌蚪符文……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太玄经》。”他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那看似坚固无比的青铜密钥,竟被他两指轻轻一捏,应声而碎!
碎裂的铜片中,掉出一块巴掌大小、颜色灰暗、布满天然龟裂纹路的古老龟甲。
龙木二岛主的目光瞬间被那龟甲吸引。
只见龟甲之上,并非文字,而是刻着一幅极其繁复、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规律的星图。
那星图的轨迹、光点的明暗排列,竟与石破天掌心中那闪耀的星纹,隐隐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
“而这座侠客岛,”逸长生捏着那半片龟甲,语气平淡地揭开了最后的谜底,
“本就是广成子以无上神通,引动地脉,改造而成的巨大‘观星台’。
那满壁蝌蚪文,与其说是武道秘籍,不如说是他参考战神图录,观测周天星辰、推演天地气运、记录天机变化的……笔记。
他留下此岛,留下太玄经,是希望后人能继承其志,观星测运,守护此界。可惜……”
他轻轻摇头,带着一丝淡淡的惋惜,
“后人只看到了‘武道’的诱惑,执着于‘文字’的表象,反将这座观测天机的‘台’,变成了困锁自身的‘牢’。
直到今日,天数已尽,火山将发,岛屿当沉,他留下的最后一点观测记录,也到了该随星辰归位之时了。”
这惊天秘闻,震得龙木二岛主心神剧颤,久久无法言语。
原来他们毕生守护、钻研的,竟是这般真相。
“快看!岛在发光——!”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船舷边、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石破天,突然指着已经远离、只剩下巨大轮廓的侠客岛方向,大声惊呼起来。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在浓重的夜色与汹涌的海浪之中,那即将沉没的侠客岛中心区域,骤然亮起了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火光,而是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点亮,又似极光般变幻流转,瑰丽无比。
万丈霞光刺破黑暗,将大片海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那二十四座象征着不同武道意境、承载着无数蝌蚪文的巨大石室,竟然在霞光中缓缓升腾而起。
它们脱离了岛屿的束缚,化作二十四道流光溢彩的光柱。
光柱闪耀,如同二十四条苏醒的巨龙,在夜空中盘旋、交织,最后猛地冲向深邃的苍穹,没入那浩瀚无垠的星空深处,消失不见。
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回归了它们原本的归宿。
整个景象,神圣、壮丽、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告别意味。
阿飞抱着剑,站在逸长生身侧,看着那消失在天际的流光,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深邃的思索。
他转头看向逸长生,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探寻:“道长……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逸长生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一条烤得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海鱼,正旁若无人地啃着。
听到阿飞的问话,他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嘟囔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广成子那老头嫌咱们在上面闹腾得太厉害,吵着他睡觉,一生气……就把他的‘房子’都给搬走咯。”
他嚼着鱼肉,语气轻松得像在说邻居家的琐事。
这近乎无赖的回答,让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黄蓉第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银铃般清脆。
郭靖则望着手中一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册子,那正是龙木岛主临别时郑重赠予他的《太玄经之大力掌法随想》抄本。
憨厚的脸上露出既兴奋又茫然的神色,显然还在消化着这册子中蕴含的、逸长生口中那“观测笔记”的边角料。
叶孤城默默地擦拭着手中那柄铁剑,剑锋在霞光的余晖中闪烁着森寒的光泽。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正啃着鱼的逸长生,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回大明后,先生……觉得我该去哪儿?”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而过,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规律的声响。
逸长生咽下口中的鱼肉,目光投向远方的海平面,仿佛已经看到了大陆的轮廓。
他的声音随风飘散,清晰地传入叶孤城耳中。
“先回去。朱雄英那小子,还有那两个丫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你……白云城主的剑,终究不该只困于一城一地。天下很大,该跟着我去看看。”
回程的航路似乎格外平静。
巨大的海船破开深蓝色的海水,留下长长的白色航迹。
船舱内,郭靖盘膝坐在角落,借着油灯昏黄的光芒,如饥似渴地钻研着龙木岛主所赠的那本《太玄经之大力掌法随想》。
他时而凝眉沉思,时而比划几下,掌风虽尽力收敛,依旧带起呼呼劲风,引得旁边熬着一锅奶白色鱼汤、香气四溢的黄蓉不时嗔怪地看他一眼。
阿飞和叶孤城则在甲板上一处相对宽敞的地方,各自持剑,默默对峙。没有言语,只有眼神的交流与气机的牵引。
下一瞬,两道身影如同两道闪电般交错而过,剑光乍起,冷冽的剑气切割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两人的切磋,无声却激烈无比,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石破天则四仰八叉地躺在甲板中央,枕着一个软垫,睡得无比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轻微的鼾声在剑气呼啸的间隙里格外清晰。
巫行云静坐于船尾高处,白发在海风中飞舞,目光沉静地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