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谷的调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林清悦初步探查后,发现那灵气波动异常隐晦,时断时续,显然深埋于地脉深处,需以时日潜心观测、推演。她布下几座简易监测阵法,暂且收势,先行折返万象峰。
刚回听涛小筑,苏浅便匆匆送来消息:今日午后,宗门金丹长老云丹真人将在传道广场开设公开课,讲授《基础丹道与灵气控火精要》。
“林师叔,云丹真人虽非我万象峰长老,但其丹道造诣深不可测,尤其对灵气掌控的见解独到精辟,每次公开课皆座无虚席,不少内门弟子更是提前数日便去占位。您若得空,不妨前往一听,想必对修行大有裨益。”苏浅语气热忱,细细叮嘱。
林清悦心中微动。丹道虽非她主修之道,可混沌道源灵根的核心,本就在于对天地万物能量的精微掌控——丹道中的控火、凝液、成丹,无一不是对灵力操控的极致淬炼。前去旁听,或许能触类旁通,为她驾驭混沌灵力寻得新的启发。
“好,多谢苏师侄告知。”她颔首应下。
午后的传道广场,地处几座主峰交汇处,青玉铺地,其上铭刻着清心凝神的古阵纹路,气度恢弘。此刻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上千名弟子齐聚于此,多为炼气期与筑基期修士。前排绝佳位置早已被抢占一空,后来者或立在后方,或索性在边缘蒲团上盘膝而坐,皆是一副翘首以盼之态。
林清悦一袭月白星纹道袍缓步现身广场边缘时,瞬间掀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快看!是那位混沌灵根的林师叔!”
“她居然也来听云丹真人的课?”
“听说昨日她在执事殿,和天权峰的赵师叔正面对上了……”
“嘘!小声点,别引祸上身!”
窃窃私语中,人群竟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路,目光里杂糅着好奇、探究与敬畏,齐齐落在她身上。林清悦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寻了一处靠前的空位盘膝坐下。目光扫过前排,她赫然瞥见赵乾的身影——他正与身旁几名跟班低声谈笑,瞥见她时,眼底寒意骤增,却碍于场合,终究未曾多言。
不多时,一道红光自天际掠来,一位身着赤红丹师袍的中年修士驾云而至,足尖轻点,缓缓落在广场前方的高台之上。他面容红润,气息温厚绵长,正是云丹真人。
喧闹的广场瞬间鸦雀无声,唯有风拂过衣袂的轻响。
云丹真人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在林清悦身上微微一顿,眸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敛去神色,正式开讲。他声音平和温润,却裹挟着淡淡的灵力,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从最基础的灵草药性辨识,讲到丹火的温养与控御,再深入至炼丹时灵力输出的精微调控,层层递进,通俗易懂。
“丹道一途,首重‘控’字。控火非恃蛮力,贵在心神与灵力相融,如臂使指,精准无差——多一分则药草焦枯,少一分则药力涣散……”
“灵力流转,当如溪涧潺潺,绵绵不绝,切忌骤涨骤落,扰了药性调和……”
“感知药性变化,需做到心神合一,引天地灵气为助,而非以蛮力强行压制,反损灵韵……”
云丹真人讲得深入浅出,既授丹道技法,又引申出自身灵力驾驭、天地能量感悟的至理,不少弟子听得如痴如醉,频频颔首,眉宇间满是顿悟之色。
林清悦更是全神贯注,双目渐生异彩。云丹真人所言的能量精细操控之法,竟与她对混沌灵力的体悟不谋而合,更隐隐点醒了她——混沌并非只有蛮横的吞噬与包容,更需一份入微的驾驭与引导,方能化混沌为有序,演化万物。
一个时辰的授课转瞬即逝,临近尾声,云丹真人含笑抬手:“理论终需落地,实践方出真知。今日,便以一品清心丹的炼制为例,与诸位印证所学。”
话音落,他袖袍轻挥,一尊古朴青铜丹炉凭空浮现,落在高台中央,随即数株常见灵草被他指尖灵力卷动,精准投入炉中。“清心丹虽为一品,却是考验基础功的绝佳丹药。老夫今日便以筑基初期灵力水准演示,诸位仔细看好。”
言罢,他指尖跃动,一缕温润的丹火缓缓注入丹炉,开始淬炼灵草、提炼药液。动作行云流水,火候掌控妙到毫巅,灵力输出平稳得近乎极致,看得台下弟子目不转睛,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半分细节。
然而,就在药液即将凝聚成丹的关键时刻,云丹真人指尖灵力却故意微微一滞,输出节奏骤然紊乱了一丝!这波动极其细微,可对于凝丹之际脆弱至极的药液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惋惜的低呼,不少弟子面露可惜——这一炉丹药,眼看就要废了!
千钧一发之间,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骤然响起,穿透了全场的骚动:
“真人,药液中宁神花与玉髓枝属性相冲,需以水属性灵力为引,牵冰莲露之气调和,方能在灵力波动时稳住药液平衡。”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让喧闹的广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愕然转头,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源——竟是方才静坐一隅的林清悦!
她不知何时已然起身,身姿挺拔,目光清澈如溪,正平静地望向高台上的云丹真人,神色不卑不亢。
云丹真人动作骤然一顿,眼中爆发出惊人神采,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哦?你倒说说,何以见得?”他坦然承认了自己故意制造的“失误”。
林清悦从容颔首,缓缓开口:“弟子方才感知到,真人灵力微滞之际,丹炉内宁神花的灵性骤然暴涨,而玉髓枝的灵韵却急速衰减,二者药性失衡,已然有溃散之兆。冰莲露性寒,恰能中和二者相冲之性,且其气息与真人投入的第三味辅料青岚叶隐隐相契,可借力打力,平复丹炉内躁动的木火之气,稳住药液根基。”
这番话,并非依托繁杂的丹道典籍学识,而是纯粹凭借混沌道源灵根的天赋,感知到丹炉内每一缕能量的流转、每一味药草的药性变化,直抵核心,一语道破关键!
云丹真人闻言,先是双目一亮,随即抚掌大笑,声音里满是赞赏:“妙!妙啊!好一个感知入微!仅凭外在气机,便能洞察炉内乾坤,实乃老夫平生仅见!”
他不再迟疑,依言而行,指尖分出一缕精纯的水属性灵力,轻轻一点,引动丹炉中潜藏的冰莲露之气。那缕灵力如高明的调和者,瞬间抚平了炉内躁动的能量,原本濒临溃散的药液竟奇迹般稳定下来,重新缓缓交融、凝聚。
片刻后,云丹真人抬手轻叩丹炉,炉盖应声而开,三颗圆润剔透、丹晕流转的清心丹缓缓飞出,丹香袅袅散开——竟是上佳品质!
台下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弟子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林清悦,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怪物!她甚至未曾动用神识深入丹炉探查——那是对炼丹师的莫大不敬,仅凭周身气机感应,便能在电光火石间精准找出症结,还能给出完美解决方案?这等恐怖的感知力,简直闻所未闻!
赵乾的脸色则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骨节分明。他本想借着这场公开课,看林清悦出丑难堪,却万万没想到,反倒让她一战封神,成了全场焦点!心头的嫉妒与不甘,几乎要按捺不住。
云丹真人收起丹药,看向林清悦的目光已然满是赏识,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全场:“小姑娘,你便是林清悦?玄机师兄倒是好福气,收了你这么个好弟子!你这份对能量的感知天赋,堪称绝品!日后若有兴趣钻研丹道,可随时来玉衡峰寻我,老夫倒愿倾囊相授几分。”
此言一出,广场上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哗然!
能得到一位金丹真人的公开赞赏,还是以眼光苛刻、性情严谨着称的云丹真人,甚至主动发出传道邀请——这对于宗门弟子而言,已是天大的荣耀,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林清悦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依旧平静:“多谢真人谬赞,弟子谨记在心。”说罢,她从容转身,重新盘膝坐下,仿佛方才那惊艳全场的举动,不过是随手为之的小事,波澜不惊。
可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小觑这位新晋真传弟子。她那“混沌灵根”的神秘与强大,不再是传闻中模糊的虚影,而是以这样一种震撼人心的方式,清晰地展现在所有天衍宗弟子面前。
公开课落幕,人群渐渐散去,可关于林清悦的议论,却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宗门各峰,愈演愈烈。
万象峰上,林清悦之名,再度登顶热议,锋芒毕露,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