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内的凝重几乎凝为实质，血腥味、硝烟味与海魔章邪力残留的腥臭交织弥漫，挥之不去。众人各归其位，或盘膝调息、运转功法涤荡邪毒，或低头处理伤口，丹药的清苦香气与净化灵力的淡微光晕，在昏暗的厅内零星闪烁，勉强驱散了几分死寂。
萧逸、沈瑶光、雷钧呈三角之势，无声将林清悦护在中间——方才那道阴诡乌光的突袭，至今仍让三人心有余悸。萧逸俯身，声音压得极低：“清悦师妹，伤势如何？那乌光……太过诡异。”
“无妨，已尽数挡下。”林清悦轻轻摇头，眼底沉静无波，“只是神魂受了点震荡，调息片刻便好。”她并未提及混沌元胚的细节，但若有似无的灰色灵光仍在指尖流转，显然是在温养那面方才救她性命的圆盾。萧逸三人虽瞥见了那奇异的灰盾，眼中藏着惊异，却默契地未曾追问——此刻绝境当前，每个人都有不愿外露的底牌。
林清悦暗中催动《混沌天经》，一缕混沌之气悄然渡入左手指环，指环温润的触感愈发清晰，方才抵挡乌光损耗的能量正缓慢回升。同时，她运转安神法门，一点点驱散识海中残留的阴冷诅咒，那股如附骨之疽的恶意，即便被混沌之气湮灭大半，仍有丝缕萦绕，可见暗杀者手段之歹毒。
另一侧，萧云霆盘膝坐于第一小队区域，一位碧波阁擅长疗愈的长老正指尖凝露，淡蓝色的水疗之光包裹着他的左臂。焦黑的伤口处，暗绿色的腐毒被缓缓逼出，化作腥臭的脓血滴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但萧云霆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眉头紧锁，双目涣散，似在承受着邪毒侵蚀的剧痛，又似在思索着什么，周身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主厅中央，萧镇海、古河道人、夜锋三位化神领队并肩而立，低声议事。古河道人枯瘦的手指快速掐诀，身前悬浮的天机八卦镜光影乱颤，符文流转间似在推演前路吉凶；夜锋依旧怀抱古剑，双目紧闭，周身剑意却如沉渊藏锋，虽未外泄，却让周遭空气都泛起细微的寒冽波动；萧镇海背着手，玄色鳞甲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刚毅的脸上满是疲惫，却更添几分决绝。
片刻后，萧镇海转过身，目光如冷电扫过全场，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诸位，方才遇袭的妖兽已查明，是三头腐渊海魔章，皆被邪力深度侵蚀，行为狂躁，且有明显受人驱策的迹象。结合此前影傀标记坐标、外围埋伏来看，我们的行踪、计划，早已被敌人摸得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此番前往归墟海眼，已绝非单纯的探索之行。我们身处明处，敌人藏于暗处，手段阴诡，实力莫测，接下来的航程，只会比方才更加凶险。”
“破浪舟受损严重，防护阵法削弱三成，航速也被迫降低三成。”萧镇海挥手展开一幅灵力凝聚的海图，上面标注的航线与节点清晰可见，“原定三日内抵达沉星礁外围观测点，如今看来，需延长至五日，且途中变数难测。我们必须调整航线——放弃直线航道，改走暗流峡。”
“暗流峡？”沈瑶光低呼出声，脸色骤然发白，“镇海长老，那条航线乃是绝地！不仅暗流汹涌、空间裂缝密布，更有噬魂雾常年笼罩，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历来是海图上的禁行之地啊！”
“我自然知晓其中凶险。”萧镇海沉声道，“但正因其险，敌人才最不可能在那里设伏。噬魂雾虽能干扰探测与远程攻击，却也能隔绝敌人的监视；空间裂缝虽危，以破浪舟的性能，再加上古河道友的卜算指引，未必不能通行。反观直线航道，敌人既能埋伏海魔章，便能布置更多杀局，我们耗不起，也赌不起。”
古河道人此时睁开眼，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方才推演耗费了不少心神，声音沙哑道：“老道以天机八卦镜推演，直线航道煞气冲霄，乃是大凶之兆；暗流峡虽险，却藏有一线晦涩生机，当取后者。”
两位化神修士意见一致，众人虽心有忧虑，却也深知眼下已无其他选择——在已知的绝杀与未知的绝地之间，唯有后者尚有一线生机。
“全速修复舟体，即刻调整航向，目标——暗流峡！”萧镇海一声令下，语气不容置喙。
破浪舟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庞大的身躯缓缓偏转，朝着海图上那条标注着无数骷髅标记、晦暗不明的航道驶去。
接下来的航行，是无边的压抑与漫长的煎熬。
窗外再无此前的黑暗怒涛，取而代之的是翻滚不休的灰白色噬魂雾。雾气并非全然隔绝视线，反而如活物般蠕动，扭曲着周遭的光线，将远处的暗礁拉至眼前、将细碎的浪花幻化成狰狞的妖影；耳边更是时常响起若有若无的凄厉嚎叫，夹杂着蛊惑人心的低语，直接冲击神魂，稍不留意便会心神失守。若非萧逸提前分发的避煞符护持心神，再加上众人运转功法坚守本心，恐怕早已有人迷失在雾中幻象里。
破浪舟的防护光罩愈发黯淡，既要抵挡随时可能出现的空间裂缝与紊乱能量流，又要分出大半力量抵御噬魂雾的侵蚀，光罩表面的符文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便会溃散。舟体时不时传来剧烈的颠簸，那是穿过不稳定空间区域，或是遭遇水下暗流冲击的征兆，舱壁上的裂纹也在一次次震荡中悄然蔓延。
主厅内，众人分成数组轮值警戒，不敢有丝毫懈怠。林清悦也加入了警戒的行列，她渐渐发现，在噬魂雾的环境中，混沌之气对精神侵蚀的抵御效果，远胜单纯的灵力。她尝试着将一缕混沌之气融入神识，虽探查范围大幅受限，却能清晰捕捉到雾中隐藏的能量异动与潜在危险，比其他修士的感知更敏锐几分——这或许是混沌之道包容万有的特性，让她能在混乱中寻得一丝清明。
一日后，破浪舟闯入一片异常狂暴的空间乱流区。舱体各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防护光罩剧烈闪烁，几近崩溃，不少修士被颠得气血翻腾，连稳固心神的功法都险些运转滞涩。幸得古河道人凭借天机八卦镜精准推演，提前预判乱流轨迹，夜锋更是拔剑出鞘，几道凝练的青色剑气斩出，硬生生破开几处乱流节点，破浪舟才得以有惊无险地穿过这片险地。
两日后，航程过半，噬魂雾稍稍稀薄了些，却有更骇人的景象映入眼帘——海面上开始出现零星漂浮的血色礁石，这些礁石通体暗红，如凝固的鲜血般粘稠，表面嶙峋崎岖，在海水的冲刷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暗礁并非静止，而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极其缓慢地移动、碰撞，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喘息。
“进入血色暗礁区了。”萧镇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凝重，“所有人提高警惕！这些暗礁本身无害，但礁石缝隙与阴影中，常年栖息着蚀骨鬼面鱼与血瞳毒水母，皆是剧毒之物，且喜成群结队，专噬灵力与血肉。传令下去，尽量避免防护罩长时间接触暗礁，谨防被毒物附着啃噬。”
话音未落，破浪舟侧方数十丈外，一块高达百丈、形如扭曲人面的血色巨礁阴影中，骤然窜出数十道细长的黑影，速度快如闪电，拖着幽绿的磷光，径直撞向破浪舟的防护光罩！
正是蚀骨鬼面鱼！它们体型狭长，锯齿状的利齿占据了吻部大半，幽绿的复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腐毒气息。
嗤嗤嗤——！
鬼面鱼撞在光罩上，并未被弹开，反而如附骨之疽般死死黏住，锋利的牙齿疯狂啃噬着光罩的能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光罩被啃噬的区域迅速黯淡，同时，鬼面鱼体表分泌出墨绿色的黏液，腐蚀性极强，顺着光罩的符文纹路蔓延，进一步削弱着防护阵法的威力。
“找死！”值守的第二小队中，一名火系修士怒喝一声，挥手打出一片炽热的赤红火焰，火焰顺着光罩蔓延，瞬间将附着其上的数十条鬼面鱼烧成焦炭，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海水的腥咸，弥漫在空气中。
但这仅仅是开始。更多的鬼面鱼从四面八方的礁石阴影中窜出，紧随其后的，还有无数半透明如果冻般的血瞳毒水母——它们通体莹白，中心嵌着一颗血色独眼，拖着数百条细长的触须，触须末端泛着乌黑的光泽，显然蕴含着致命剧毒。这些毒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密密麻麻地扑向破浪舟，将整艘飞舟围得水泄不通。
一时间，防护光罩上噼啪作响，啃噬声、腐蚀声不绝于耳，光罩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原本厚实的蓝色光晕，渐渐变得稀薄如蝉翼。
“不能与它们纠缠！全速通过暗礁区！”萧镇海当机立断，厉声下令。
破浪舟的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两侧的光翼爆发出璀璨的蓝光，强行提速，试图挣脱这些难缠的毒物。但血色暗礁区的范围远超预计，飞舟如同陷入了一片移动的红色石林，四处皆是障碍，速度根本无法完全提起。而那些鬼面鱼与毒水母却仿佛无穷无尽，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疯狂消耗着光罩的能量。
更棘手的是，随着深入暗礁区，礁石的移动轨迹愈发诡异，有时会突然从海底骤然隆起，挡住前路；有时又会相互碰撞，形成新的封锁线。古河道人必须时刻紧盯着天机八卦镜，额头青筋暴起，汗珠顺着皱纹滑落，口中不断报出规避指令：“左舷十五度！有大型暗礁碰撞风险，即刻转向！”“前方三十丈出现密集礁群，提升高度三丈！”“下方有异常灵力漩涡，疑似连接海眼深层煞气，切勿靠近！”
破浪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规避都惊险万分，舱体的震荡愈发剧烈，不少修士早已面色发白，紧紧抓着身边的固定装置，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第三小队区域，林清悦眉头紧蹙，混沌感知全力散开。除了那些蜂拥而至的毒物、移动的暗礁，她总能察觉到一丝更加隐晦、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息——那是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寒意，混杂着深沉的恶意，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不太对劲。”她低声对身旁的萧逸道，“这些毒物的攻击太过规整，不像是单纯被舟体灵力吸引，反而……像是被人驱赶着，刻意围攻我们。”
萧逸神色一沉，缓缓点头：“我也有同感。它们的攻击方向太过集中，像是在有意消耗我们的防护能量。镇海长老他们，应该也察觉到了。”
话音刚落，萧镇海的声音便通过传音法阵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诸位，我们落入陷阱了！这些血色暗礁与毒物，正在有意将我们逼向某个方向！古河道友，能否推算出敌人的意图？”
古河道人脸色惨白，双手急速掐诀，天机八卦镜的光影疯狂闪烁，却始终无法稳定，半晌才涩声道：“不行……有强大的外力干扰天机，推演受阻！但根据灵力波动来看，它们逼我们前往的方向，煞气凶戾到了极点，恐是一处绝无生机的大凶之地！”
“改变航向！强行突围！”萧镇海不再犹豫，厉声下令，“不必再遵循原定路线，朝着毒物最稀疏的方向，硬生生撞出一条生路！”
破浪舟猛地调转方向，引擎轰鸣着超负荷运转，两侧光翼蓝光暴涨，朝着一处看似毒物较少、但暗礁更加密集的区域冲去。巨大的舟体撞开前方的小型暗礁，碎石飞溅，却依旧无法摆脱身后的毒物追击。
然而，就在破浪舟转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轰隆！！！
下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暗红色海水，毫无征兆地猛然炸开！一根直径超过五丈、通体漆黑如墨、表面覆盖着厚重鳞甲的巨柱，骤然从海中窜出，顶端如花瓣般张开，露出内部无数蠕动的吸盘与锋利的骨刺，如同地狱魔神伸出的巨矛，以摧山裂海之势，狠狠撞向破浪舟的腹部！
这一击的威势，远超此前任何一次海魔章的袭击！时机更是歹毒到了极点——正是破浪舟转向滞涩、防护光罩因长时间消耗而降至最低点的瞬间！
“是深渊魔葵！”古河道人失声惊呼，声音中带着绝望，“那是归墟海眼核心区域才会出现的霸主级妖兽！实力堪比化神后期，擅长潜伏偷袭，一击必杀！”
深渊魔葵，并非纯粹的妖兽，也非单纯的植物，而是被归墟海眼极端邪力污染异化的诡异生命体，身躯庞大，生命力顽强，其捕食触手能轻易撕裂化神修士的防御，一旦被缠上，绝无生还可能！
漆黑的巨柱狠狠轰在破浪舟最脆弱的腹部，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轰然响起！那号称能抵挡化神修士全力一击的防护光罩，如同蛋壳般瞬间崩碎，化作漫天细碎的蓝光消散！紧接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阵法崩坏的嗡鸣、灵能泄漏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地！
整个破浪舟被这恐怖的一击打得向上抛飞数丈，主厅内天旋地转，半数固定阵法瞬间失效，不少修士被狠狠甩飞出去，撞在晶壁或地面上，鲜血迸溅，惨叫声此起彼伏！刺耳的红色警报声响彻全舟，如同催命的号角！
林清悦在巨震袭来的刹那，周身混沌之气瞬间爆发，死死吸附在蒲团上，同时心念一动，混沌元胚化作一层流动的灰色软甲，紧紧包裹住她的身躯，硬生生抵消了大半冲击。萧逸、沈瑶光、雷钧也各施手段：萧逸周身紫霄神雷爆发，形成一道雷盾护住三人；沈瑶光催动碧波功法，周身泛起蓝色水幕，缓冲震荡；雷钧则身躯暴涨，土黄色罡气护体，死死稳住身形，但四人的脸色，皆瞬间煞白。
透过剧烈晃动的晶壁，众人能清晰看到，破浪舟的腹部被撕开了一道长达二十余丈的巨大裂口，边缘焦黑扭曲，冰冷的海水夹杂着浓郁的邪力，正疯狂倒灌而入！内部的灵力管道尽数破裂，失控的灵能如同烟花般四处迸射，引发连环爆炸，火光冲天！船体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倾斜角度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解体！
“弃舟！准备弃舟！”萧镇海嘶哑而决绝的吼声，压过了所有的混乱与爆炸声，“所有小队，按应急方案分组突围！目标沉星礁方向，能走一个是一个！”
弃舟！
所有人最不愿见到的最坏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海面之下，深渊魔葵的巨柱触手缓缓收回，似乎在酝酿下一次更加致命的攻击；四面八方，无数的蚀骨鬼面鱼与血瞳毒水母如同闻到死亡气息的鬣狗，愈发疯狂地朝着破损的破浪舟涌来，顺着裂口钻进舱内，开始撕咬那些来不及逃脱的修士。
真正的绝境，已然降临！
“第三小队，跟我来！”萧逸双目赤红，一把拉起身旁的林清悦，又对沈瑶光和雷钧厉声喝道，“从右舷破损处突围！瑶光，用水系术法开道，清剿前方毒物！雷钧，断后，挡住身后追击！”
沈瑶光咬牙点头，双手急速结印，周身爆发出璀璨的蓝色光华，化作一个巨大的水泡泡罩，将四人牢牢护在其中，同时无数锋利的水刃在身前凝聚，如同高速旋转的绞肉机，将扑来的鬼面鱼与毒水母绞成碎末，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雷钧低吼一声，身躯暴涨至两丈多高，土黄色的罡气如同实质般包裹全身，手中巨锤横扫，每一击都能将数条鬼面鱼砸成肉泥，同时硬生生扛下一道从暗礁后射来的暗绿色腐化死光——显然，还有零星的海魔章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林清悦被萧逸紧紧拉着，脚下的海水冰冷刺骨，混杂着浓郁的邪力，顺着裤脚侵入体内，被混沌之气瞬间湮灭。混乱中，她瞥见其他小队也在各施手段突围：有的修士驾驭遁光，试图冲破毒物封锁；有的则结成防御阵型，步步为营；萧镇海、古河道人、夜锋三人已然冲至舱外，主动迎向那再次从海面下探出的深渊魔葵主体，三道化神级别的力量爆发开来，与魔葵的触手疯狂碰撞，显然是想为众人争取更多的逃生时间。
不远处，萧云霆被第一小队的一名成员搀扶着，周身雷光黯淡微弱，显然在方才的冲击中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溢出的黑血证明他体内仍有腐毒未清。他步履踉跄，眼神依旧涣散，正朝着左舷一个较小的破损缺口狼狈逃去，身后的毒物如影随形。
生死时速之间，人人自顾不暇，各安天命。
就在林清悦四人即将冲出右舷裂口的刹那，异变再起！
倒灌的海水之中，数条仅有手指粗细、通体半透明、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的线虫，骤然窜出，顶端那一点诡异的红芒，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它们的速度比鬼面鱼快上数倍，悄无声息，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射向四人——目标，赫然是被护在中间的林清悦！
这些绝非普通的海中毒物！其上萦绕的阴冷、怨毒气息，与此前在主厅内袭击林清悦的乌光同出一源，甚至更加精纯、更加歹毒，显然是专门针对她而来！
它们早已潜伏在倒灌的海水中，等待的，就是这最后的混乱时刻，给予她致命一击！
“小心！”林清悦厉声喝止，左手食指上的灰色指环瞬间亮起，混沌元胚应声而动，化作数条带着吞噬之意的灰色细索，反向缠向那些射来的红线虫！
灰索与红线虫在空中碰撞、绞杀，发出滋滋的侵蚀声。红线虫异常坚韧，竟能短暂抵挡混沌之气的分解，如同附骨之疽，拼命朝着林清悦的方向钻来，即便被灰索缠住，也依旧不死不休。
萧逸反应极快，周身紫霄神雷骤然爆发，化作一张细密的雷网，将那些漏网的红线虫笼罩其中，雷光闪烁间，不少红线虫被电成焦黑的粉末。沈瑶光的水刃也及时回转，如同暴雨般切割，清剿残存的毒物。
然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尽数被红线虫吸引的刹那——
没有人注意到，一块仅有磨盘大小、颜色与周围血色暗礁几乎无异的“碎石”，正顺着海水漂流，悄无声息地漂到了裂口边缘，停在林清悦身侧不到三尺之处。
碎石表面，一道细微到极致的裂缝悄然张开，露出一只冰冷、死寂、毫无情感波动的银色眼眸。
眼眸中央，一点凝练到极致的乌芒，如同毒蛇吐芯，骤然射出！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杀气泄露，甚至没有引起周围混乱灵力的一丝涟漪——这一击，如同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只等待此刻触发，悄无声息，却带着必死的决绝。
目标，依旧是林清悦的后心！
林清悦的混沌道婴在最后一刻疯狂预警，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但此刻，萧逸的雷网、沈瑶光的水刃、她自己的混沌细索，皆被前方的红线虫牵制，雷钧更是在抵挡身后的毒物追击，咫尺之间，避无可避！
就在那点乌芒即将触及她后心衣衫的刹那——
斜刺里，一道踉跄却决绝的紫色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撞了过来，用自己的脊背，死死挡在了林清悦与那道致命乌芒之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利物穿透败革的声响，在嘈杂的战场上几乎难以察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林清悦霍然转头，映入眼帘的，是萧云霆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他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原本涣散的眼眸中，此刻竟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近乎空洞的释然，以及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似愧疚，似解脱，又似某种未说出口的歉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黑血从嘴角涌出，顺着脖颈滑落，染红了胸前的紫色劲装。
那道乌芒从他的前胸透入，后背穿出，在他体内微微一滞，仿佛因击中非预定目标而产生了刹那的紊乱，随即嗤的一声，消散于无形，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个前后贯穿、边缘焦黑、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的诡异伤口——乌芒中的阴毒之力，已然瞬间侵蚀了他的经脉与神魂。
“云霆！！！”不远处，正在与深渊魔葵激战的萧镇海瞥见这一幕，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周身玄色鳞甲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攻势愈发狂暴，却也难掩其中的悲痛与绝望。
深渊魔葵的触手依旧狂舞，爆炸的火光映照着萧云霆缓缓倒下的身影，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清悦的脸上，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作一丝微弱的、近乎虚无的叹息。
为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惊雷，在林清悦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血色暗礁林立，残破的飞舟濒临解体，疯狂的海兽四处肆虐，混乱的战场上，鲜血与海水交织，死亡与绝望笼罩四方。
而她眼前，是萧云霆冰冷的尸体，是这意想不到的、用生命为代价的守护。
这个始终疏离孤峭、甚至隐隐与她对立的萧家子弟，为何会在最后一刻，为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是背叛中的拯救，还是一场早已注定的赎罪？
迷雾，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