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之位尘埃落定,林清悦的院落瞬时成了林家最喧嚣之地。道贺的族人接踵而至,各色精致贺礼堆满了偏厅,琳琅满目。林清悦虽不耐这般繁冗应酬,却也深知这是少主身份与生俱来的责任,只得敛去倦意,打起精神一一接待。
直至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络绎的访客才渐渐稀疏。
林清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屏退左右仆从,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夜风轻拂,裹挟着灵植园特有的清冽草木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肩头的九幽收敛了所有气息,宛如一块沉寂的墨玉,唯有在无人之时,才会这般全然放松。
她抬眸望向天边那轮清冷弯月,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道孤绝挺拔的身影。秘境中联手破禁的默契,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的守护,还有最后分别时那道干脆利落的紫色惊鸿……
“不知他是否已平安返回宗门……”她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石桌上轻轻划动。
恰在此时,院外守卫的家族子弟声音传来:“少主,门外有位萧姓公子求见,自称是您的旧识。”
萧姓公子?
林清悦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是瞬间便起身而立。“快请!”她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片刻后,月光与廊下灯笼的光晕交织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依旧是那身玄色衣袍,身姿挺拔如松,容颜俊美若谪仙,只是眉宇间比秘境中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似是长途跋涉而来。正是去而复返的萧夜离。
“萧师兄?”林清悦又惊又喜,“你不是已回宗门了吗?为何……”
萧夜离在她面前数步外停下,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似是确认她安好无恙,才缓缓开口:“听闻林家立少主,特来道贺。”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在寂静的夜色中,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
林清悦恍然,心中暖意渐生:“区区小事,竟劳烦师兄专程一趟,快请坐。”她引他在石桌旁落座,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萧夜离并未推辞,接过茶杯时,指尖与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一触即分。他垂眸望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并未饮用,转而直言更深层的来意:“我此番回去,查阅了宗门秘卷,结合秘境所见,柳家之事,恐不会轻易了结。”
林清悦神色一凛:“师兄是担心柳家借题发挥?”
“柳擎此人,睚眦必报,手段阴狠。”萧夜离语气笃定,“他明面上或许不敢对林家轻举妄动,但暗地里的算计绝不会少。你身怀……机缘,需格外谨慎。”他隐去了“神兽”与“传承”的具体字眼,彼此却心照不宣。
林清悦点头,柳如烟的所作所为,早已让她看清柳家品性。“多谢师兄提醒,家族已加强戒备,我也会多加留意。”
“嗯。”萧夜离应了一声,沉默片刻,似在斟酌措辞,“我……即将闭关,冲击金丹后期。此次闭关,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期间恐无法顾及外界之事。”
林清悦微微一怔。金丹后期!他与自己年纪相仿,修为竟已达此境界!且听他语气,此次闭关显然非同小可。她压下心中震动,由衷道:“恭喜师兄,预祝师兄早日突破,大道顺遂。”
萧夜离望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有关切,有祝福,唯独没有寻常人眼中的敬畏或嫉妒。他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一颗石子,泛起细微涟漪。
“此物,赠你。”他不再多言,翻手取出两样东西置于石桌之上。
其一,是一枚通体紫莹莹、缭绕着细碎电光的玉佩,仅有婴儿巴掌大小,造型古朴,正面刻着一个古老的“萧”字,背面则是一道雷霆符文,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这枚‘紫霄雷符’,内含我一道本命雷煞,可自主激发,堪比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你带在身上,关键时刻或能护你周全。”萧夜离语气平淡,仿佛送出的只是寻常物件。
林清悦却深知,蕴含本命雷煞的护身符箓,炼制难度极大,对修士自身亦有损耗,价值远超寻常法宝!这份厚礼,重逾千斤。
另一样,则是一个小巧的储物袋。
“这里面是些上品灵石,还有我闲暇时炼制的阵盘与丹药,或许你能用得上。”萧夜离语气依旧平稳,“你既为林家少主,日后用度开销必然不小,不必推辞。”
林清悦望着桌上的两样东西,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他专程赶来,既提醒她提防柳家,又告知闭关之事,还留下这般厚重的赠礼……这份情谊,早已远超寻常同道。
“萧师兄,这太珍贵了……”她迟疑着说道。
“收下。”萧夜离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既唤你一声师妹,便不会眼睁睁看你陷入险境。”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了几分,“我闭关期间,务必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中,已然带上了明显的个人关切。
林清悦心头一跳,一股暖流席卷全身。她不再矫情,郑重地将玉佩与储物袋收起,紫霄雷符触手温润,却能清晰感受到其内蕴含的毁灭性力量。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展颜一笑,月光下的笑容清丽动人:“好,我收下。谢谢师兄!你也一样,闭关一切顺利。”
看着她收起礼物,萧夜离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悄然散去。他起身道:“如此,我便告辞了。”
“我送你。”林清悦连忙起身相随。
两人并肩走向院门,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颀长,偶尔交叠在一起。一路无言,却不显尴尬,唯有一份静谧的默契在夜色中流淌。
到了院门口,萧夜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不必再送。”
“好。”林清悦点头。
萧夜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随即不再留恋,身形一晃,便融入沉沉夜色之中,消失无踪——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林清悦站在门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尚带着他淡淡气息的紫霄雷符,心中情绪翻涌,有感激,有不舍,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怅惘。
夜风吹来阵阵凉意,掌心的玉佩却熨烫得惊人。
肩头的九幽不知何时睁开了猩红的眼眸,看了看主人,又望了望萧夜离消失的方向,歪了歪小脑袋,发出一声极轻、带着些许疑惑的鸣叫:“啾?”
林清悦被这声轻鸣唤回神,轻轻抚摸着它冰凉的羽毛,低声道:“九幽,我们也该加倍努力了。”
萧夜离的赠礼,不仅是守护,更是无声的激励。她不能,也不愿一直活在他人的庇护之下。她的路,终究要自己一步步坚定地走下去。
转身回到院中,她的眼神已然变得无比坚定。少主之位,是荣耀,更是沉甸甸的责任。而强大的实力,才是抵御一切风雨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