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机缘本该是林志天的。
赵远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后,再也挥之不去。
每一个条件,都指向那个名为主角的少年。至阳至刚的体质,大气运的加持,火系剑诀的修行者。天时地利人和,就差把“林志天专属”四个字刻在那把求救的古剑上了。
他不是林志天,他做不到。
是就此放弃,直接带着孤鸿离开?还是先出去,找到林志天,把这里的发现告诉他?
然而,悬剑宗弟子首次进入剑冢,需要等待一个极为特殊的时机。
而林志天那个所谓的时机,在那本“书”里,直到悬剑宗覆灭,也未曾到来。
想到此处,赵远反而对林志天的天赋感到一丝心惊。
那少年竟是在错过了这等天赐机缘、没有获得剑灵认可的情况下,依旧能冠绝同辈,实力远超宗门里那些拥有剑灵的弟子。
赵远陷入两难,正思索着对策,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教你的那些,都忘了?”
这个声音……
赵远一怔,胸口心脏上方,那块被九幽烙下的荆棘心形印记,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带着一股温热。
是九幽。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大金毛正趴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孤鸿则静立一旁,神情肃穆。他们显然什么都没听到。
这是通过《生死同契》传来的意念。
赵远还没来得及回应,九幽带着几分委屈的抱怨又传了过来,每一次吐字,都牵动着他胸口的印记,酥酥麻麻的。
“你这才离开多久,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遇到难处,想到的居然是别人。”
赵远脸上有些挂不住,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烫。
死不正经!
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随即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冒了出来。
“你能听见我在想什么?”赵远用神念回问,心里一阵发毛。
要是自己想什么他都能知道,那他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当然。”九幽的回应来得很快,还带着一点坏笑,“你的每个念头,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比如现在,你觉得很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
赵远:“!”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滚烫一片。
这混蛋!
就在赵远快要忍不住骂人的时候,九幽才慢悠悠地回道:“呵呵,不逗你了。你想什么我可听不见。不过,这契约能感知到你的困境,恰好你的困境,我的力量能帮上忙,它便会自行连通。”
他顿了顿,话里含着笑意,“当然,你要是想让我时时刻刻都听着,也不是不行。”
“滚。”
赵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不正经话。
“说正事,我现在需要火系功法,你难道有?”
“火系功法我没有,”九幽答得干脆,“不过,谁告诉你,只有火系功法才能生出火焰?”
不等赵远追问,九幽便继续解释起来。
“我的九幽业火,你应该还有印象。其本质,与你的玄冥之力一样,同属至阴至寒。”
“但你忘了,万物相生相克,阴之极致,亦可生阳。我的业火,源自九幽之下的极致死寂,焚烧的是世间业障罪孽,可在那焚尽一切的毁灭之中,也孕育着净化神魂的极致新生。那是从死亡里诞生的生命之火。”
九幽的解释清晰地传入赵远脑海。
赵远瞬间明白了。这与他自身的双生血脉,能够转化正邪之力的特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怎么做?”
“凝神,沉心,去感受我们之间的契约。然后,呼唤我的名字。”
赵远依言闭上双眼。他摒除杂念,将所有心神都沉入胸口那块温热的印记中。
一股截然不同于玄冥之力的力量,顺着契约缓缓传来。那力量阴冷、霸道,充满了死寂与毁灭的气息,却又在核心处藏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
就是现在。
赵远猛地睁开双眼,摊开右手掌心。
“九幽!”
一簇深紫色的火焰,凭空在他掌心燃起。
这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的寒意。火焰的形态也极为诡异,不断变幻,仿佛有无数痛苦的魂灵在其中挣扎哀嚎。
这动静,立刻惊动了旁边的一人一兽。
“吼——!”
焚天金猊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全身金炎暴涨,它死死地盯着赵远掌心的紫色火焰,庞大的身躯因愤怒而颤抖。
“魔气!这是魔道的业火!你个魔狗好大的胆子,竟敢伪装混入悬剑宗!”
它下意识认定赵远就是潜入宗门的魔修,张开血盆大口,灼热的龙息在喉间凝聚,眼看就要喷薄而出。
【我就说这小子不对劲!宗主和孤鸿都被他骗了!今天我焚天金猊就要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然而,它的攻击还未发出,就被孤鸿一声惊叹打断了。
“……以煞为薪,以怨为火……主上,您……您竟是将这古剑千年积攒的血煞怨念,直接炼化成了业火?!”
孤鸿的灵体都在微微发光,他看着那簇紫色火焰,言辞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这是传说中才能达到的境界啊!将污秽之力转化为净化之炎,此等手段,已触及阴阳转化的大道法则!难怪……难怪您能救我!”
准备替天行道的大金毛,嘴里的龙息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它直翻白眼。
【啥玩意?炼化煞气?他不是在用魔功吗?这书生剑灵是不是被这小子 pUA 了?】
赵远听着孤鸿的“迪化”分析,也是哭笑不得。
他哪有那本事。
不过,孤鸿这番解释,倒是完美地掩盖了九幽的存在。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默认了。
“雕虫小技罢了。”赵远淡定地收回手,掌心的业火随之熄灭。
脑海中,九幽轻笑了一声。
“你这剑灵倒是有趣,挺会给你找补。”
“你对他很好奇?”赵远问。
“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九幽的意念里带上了一丝怀念,“你刚练弓那会儿,是不是也突发奇想,想把玄冥宗剑阁里的剑当箭射出去?”
赵远的老脸一红。
还真有这事。那是他在悬剑宗少年时期的中二黑历史了,他当时还拉着九幽和宋宇琛一本正经地分析,说剑比箭重,射出去威力肯定更大。
“你还说,不知道那些剑灵要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当成暗器射出去,会不会气得当场消散。”
“闭嘴,别说了。”赵远恼羞成怒地打断他。
“呵呵。”九幽的笑声在赵远脑海里回荡,愉悦极了。
外界,大金毛还处于震惊和迷茫之中。它看看一脸崇拜的孤鸿,又看看一脸淡定的赵远,感觉自己的兽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赵远不再理会它,转过身,重新面向那道禁制光幕。
他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出现在他掌心的,不再是玄霜之力,而是那簇深紫色的九幽业火。
他将手掌,缓缓贴上了光幕。
没有剧烈的能量对冲,那层坚固的禁制,在接触到业火的瞬间,竟然像冰雪遇阳一般,无声无息地消融开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赵远收回手,看向还在发愣的焚天金猊。
“既然我已经能用火了。”
赵远慢悠悠地开口,打断了它的胡思乱想。
“那么,大金毛,该你兑现承诺了。借我一分力量,没问题吧?”
焚天金猊庞大的身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