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为何在你身上?
这句古老、沙哑,不似人间之语的问话,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了赵远的灵魂深处。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天魔?
什么天魔?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混乱得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是自己那见鬼的魔血血脉?
还是那枚刚刚吞噬了无尽魔气的玄冥晶?
又或者……是和他穿越者的身份有关?这个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埋藏在最心底的秘密?
跪在地上的宋宇琛听不懂那句古老的语言,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审判万物般的神圣威压,正死死地锁定在赵远身上。
他甚至能看到,赵远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明显的惊骇与茫然。
他想开口问,想站起来,可那股源自灵魂的战栗感,却让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焦急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就在这时,悬浮在半空的秦久雨,那双威严的灿金色眸子,光芒却迅速黯淡了下去。
神圣与冰冷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与迷茫,仿佛从一场横跨万古的大梦中骤然惊醒。
她身后的神明虚影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金光,不是消散,而是倒灌回她的体内。
“呃……”
秦久雨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一软,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也就在这一刻,赵远和宋宇琛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强行拖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不是幻觉,而是一种……亲历。
他们的视野,变成了秦久雨的视野。
他们“看”到了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神殿,它矗立于天地之间,宏伟得仿佛撑起了整个世界。
神殿的穹顶之上,没有雕梁画栋,而是镶嵌着真正的日月星辰,它们缓缓流转,散发着永恒不灭的光辉。
脚下,是数之不尽的信徒,他们跪在神殿前的广场上,虔诚地祈祷。
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份发自灵魂深处的信仰,却汇聚成最神圣的歌谣,跨越时空,在赵远和宋宇琛的灵魂中回响。
这里是西洲,一个没有宗门林立,只有神殿与信仰的世界。
而“她”,正是这【迦腻色神殿】中,最后的神女。
画面陡然一转。
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神殿穹顶的星辰开始变得黯淡,信徒的歌谣也日渐稀疏、微弱。
一种黑色的污秽,从大地深处无声无息地涌出。
它没有形态,仿佛活物般蠕动着,所过之处,神圣的殿堂被污染,虔诚的信徒被吞噬,化作一具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整个世界,都在失去色彩。
赵远心头猛地一震。
这股被称为“浊厄”的污秽气息,与刚刚被玄冥晶吸走的魔气,竟有几分相像!
画面中的“她”也陷入了绝望。眼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神殿的光辉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
就在神殿陷落的最后一刻,濒死的“她”,收到了来自神只最后的一道神谕——
去东方。
去寻找一位“执掌星辰与幽冥之人”。
那个人,将是破除“浊厄”的关键。
于是,“她”在最后的时刻,燃烧了自己仅存的神魂,以整个神殿的力量为代价,撕裂虚空,将自己送往了遥远的东方大陆。
无尽的虚空乱流之后,是意识的彻底昏沉。
画面,到此为止。
记忆的洪流退去,赵远猛地回过神,眼前还是那个幽暗的山洞。而秦久雨,正从半空中无力地坠下。
赵远将那具柔软却冰冷的身体堪堪接住。
也就在此时,他脑中响起了系统清晰的提示音。
【叮!主线线索更新:浊厄初现。解锁世界地图·西洲板块。】
【叮!相关记忆已同步注入。】
赵远看着面色惨白、陷入昏迷的秦久雨,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有些天然呆,说话总是带着点口音的姑娘,竟背负着如此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命运。
他不再多想,催动体内刚由玄冥晶转化而来的精纯灵力,小心地渡入秦久雨的经脉中,试图安抚她体内那因记忆决堤而暴走的混乱气息。
“噗通!”
随着神圣威压的消失,宋宇琛也终于能动了,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赵远身边。
他死死盯着秦久雨,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干涩:“赵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姑娘她……”
赵远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复杂:“我也不全清楚,但看样子,她的过往……似乎与我有某种联系。”
他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宋宇琛不是傻子。
他联想到刚才那句虽然听不懂,却明显是针对赵远的问话,还有他看到的那些记忆片段,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赵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执掌星辰与幽冥之人”……
结合秦久雨先前莫名想要接近自己,以及对自己说的那些“灵魂气味”的话语。
这“执掌星辰与幽冥之人”难道指的是他自己?
“幽冥”,毫无疑问,指的正是他刚刚动用的玄冥晶,以及它背后可能代表的玄冥宗。
那“星辰”呢?
赵远心中一动。
这或许并非指代天上的星宿,而是一种比喻。
比喻他这个不属于此界的“域外来客”?又或者是……他身上这个连来历都搞不清楚的系统?
西洲的“浊厄”,风雷峡的魔气,骨魇殿的骨傀印记……
这一切,恐怕并非巧合。
就在赵远思绪万千之际,怀中的少女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秦久雨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赵远,那双眸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但深处,却多了一丝了然、一丝复杂,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她没有挣扎,只是虚弱地靠在赵远怀里,用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赵远再次愣住的话。
“赵远,你的‘古树’,它的根……好像触碰到了我故乡的土壤。”
话音刚落。
轰隆——!
洞外那持续了许久的雷暴轰鸣,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心悸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