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天把脸埋在阴影中,神色复杂。
宋宇琛还是与前世一样,眼光毒辣,一眼便能瞧出几分端倪。
只不过,这一世宋宇琛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落在了他的舅舅身上。
这点他不在意。
只是……林志天微微眯起眼,看向不远处正与青阳真君低声交谈的宋宇琛。
前世,宋宇琛明明说这几年他正值修为突破的关键时刻,在苦苦闭关,不问世事。
林志天觉得有些好笑。
自悬剑宗立宗以来,就属宋宇琛这个大师兄最“逍遥自在”了。
青阳真君重重地“咳”了一声。
他斜睨了自家那个活宝徒弟一眼,暗中传音。
“你小子演得差不多得了。”
随即,他转向宋大长老,脸上重新布满了“凝重”。
“宋道友,此事关乎我悬剑宗千年安危,事急从权。”
“老夫看这林志天,确实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顿了顿,目光在人群中的赵远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几圈。
“至于这位赵远小友……亦非常人。”
“若他二人真心愿意,老夫愿破例,将他们一并收入我悬剑宗,倾力培养。”
宋大长老何等人物,早已看出这师徒俩一唱一和。
不过,他对此乐见其成,当即抚须笑道。
“真君能看得起他们,是这两个小家伙的福分。”
“赵远,林志天,你们意下如何?”
演武场上,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赵远与林志天身上。
赵远上前一步,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能得青阳真君与大长老看重,晚辈二人,荣幸之至。”
“悬剑宗乃剑道圣地,我外甥林志天心向往之,若能入宗门修行,是他莫大的机缘。”
赵远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宋宇琛,又落回青阳真君脸上。
“至于晚辈,亦愿随行,照拂阿天一二。”
他的话语点到即止,未曾提及流云殿,也未曾言明自己久留与否。
只这一句,便已足够。
宋大长老抚须微笑,似乎对赵远的说辞并不意外。
这赵远,说话留足了余地。
他朗声道:“好!”
“既然如此,今日便让诸位同门也开开眼界。”
“赵远,林志天,不妨上台,将你们的剑法展示一番,如何?”
林志天看向赵远。
赵远对他微微颔首,一道声音传入林志天耳中。
“阿天,不必保留,让他们看看你的真本事。”
“你的未来,在此一举。”
林志天小小的身躯里,似有无穷的力量在涌动。
他迈步走向高台中央的空地。
那身青灰色的外姓弟子服饰,在阳光下,竟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锋锐。
【原初剑种】,悄然苏醒。
一丝丝混沌气流,肉眼几不可见,在林志天的指尖萦绕。
他站定,取出金芒长剑。
下一刻,林志天的速度快得惊人。
只见剑尖划过虚空,一道淡青色的剑痕残留。
那剑痕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紧接着,林志天前世所自创的剑招,也被他如行云流水般施展。
剑意追溯本源。
每一剑挥出,都仿佛引动了天地间的某种规则,剑锋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轻微的颤鸣。
空气的流动,光线的折射,甚至时间的感知,都在他剑意笼罩的方寸之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高台之上,青阳真君原本捋须的手,突然顿住。
他盯着林志天的每一个动作。
那不是宋家的剑法。
也不是悬剑宗任何一种已知的剑诀。
但其中蕴含的某些剑道至理,却与悬剑宗《九霄通玄剑诀》的核心奥义隐隐相合,甚至……更为高远,更为根源!
“这……这是……”
青阳真君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孩子,哪里是璞玉。
这分明是一把蒙尘的绝世神剑,只待一朝出鞘,便可光寒九州!
宋二长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铁青中泛着灰败,如同吞了十几只苍蝇。
他原以为林志天只是天赋好些,没想到竟妖孽至斯。
早知如此……
悔意与恨意在他心中交错翻腾。
林志天一套剑法演练完毕,收势而立。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微红,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场中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宋大长老率先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暴射。
“好!好一个剑道奇才!”
他转向赵远,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赵远,该你了。”
赵远微微一笑,从容走上台去。
与林志天的惊天动地不同,赵远的气息显得平和许多。
验灵石上,显示出筑基二重的灵力波动,中规中矩,但在场的年轻弟子中,已属佼佼者。
毕竟,此次宋家参与选拔的弟子,大多在十五六岁,修为普遍在炼气期徘徊,少数年长或天赋出众者,方才踏入筑基。
赵远拔出那柄炽铁长剑。
剑身普通,并无多少灵光。
赵远挽了个剑花。
《无名剑法》。
刺。
劈。
点。
依旧是那简简单单的三式基础动作。
在外人看来,甚至比宋家入门弟子演练的基础剑式还要朴素。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不过如此之时,赵远的剑势陡然一变。
剑锋之上,隐约泛起一丝淡青色的水光,空气中似乎弥漫开淡淡的潮湿之气。
他的一招横扫,竟带起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蛟龙虚影,一闪而逝。
正是他新近领悟的《沧溟龙吟剑诀·蛟影翻涛精要篇》中的一丝神韵,被他巧妙地融入了基础剑招之中。
简单的“刺”,带上了浪涛奔涌的连绵不绝。
直接的“劈”,蕴含了蛟龙探爪的凶悍凌厉。
轻巧的“点”,却仿佛能引动潮汐,暗藏汹涌之力。
大道至简,却又衍化万千。
不只是简单的叠加,而是水乳交融,相辅相成。
宋宇琛站在青阳真君身旁,眼神亮得吓人。
又是这种感觉!
海边初见,赵远身上毫无剑意,仿佛与剑道绝缘。
砺剑岛上,他施展出的“基础”剑法,却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意味,旁人只道是运气,他却看出了其中暗藏的玄机。
而今,仅仅三个月不到。
赵远竟能将宋家的《沧溟龙吟剑诀》,如此完美地融入那套神秘的基础剑法之中。
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可以形容的了。
这简直是妖孽!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那能够帮助林志天瞒过验灵石与镇海石的奇特秘法。
还有这匪夷所思的剑道进境。
宋宇琛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一种强烈的探究欲与结交之心,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迫不及待地想向赵远请教这一切。
悬剑宗的几位执事,以及宋家的几位长老,此刻看向赵远的目光也充满了惊异。
林志天的妖孽,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的、足以颠覆认知的强大。
而赵远的剑法,初看平平无奇,细品之下,却又觉得意味深长,玄奥非常。
虽远不如林志天那般石破天惊,但也绝对称得上是剑道上的可造之材,悟性惊人。
唯有台下那些年轻的宋家弟子,大多面露困惑。
“这就完了?”
“这剑法……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不就是最基础的刺、劈、点吗?我也会啊。”
宋宇琛听到这些议论,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微笑。
也好。
赵远的独特,由他一人发现,便足矣。
演武场上的议论声渐起。
青阳真君目光深邃,在林志天与赵远身上来回扫视。
许久,他缓缓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整个演武场,瞬间鸦雀无声。
青阳真君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此次悬剑宗择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