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途回到家,洗漱收拾妥当后躺到床上,心底对宋峤的牵挂却仍未平息。他摩挲着手机,指尖在通话键上悬停了几秒,抬眼瞥见时钟已近十点,暗忖“她今天应该很累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睡了”,便按捺住拨打电话的念头。然而他此刻却脑海中翻涌着白日的种种,睡意全无。宋峤对他的态度,那些公事公办的言辞,分明将两人框在了纯粹的合作伙伴关系里,让他莫名生出几分无力。自那日在她办公室,她清晰列明的“边界三点”说明后,便真的践行得一丝不苟,,只字不提,半点余地也不留,仿佛那真的就是一场梦。
他按捺住心底的失落,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白日为她上药时的温热触感——抱起她时怀里踏实的重量,鼻尖萦绕的她身上淡淡的清芬,那些不经意的亲密瞬间,仍让他心头泛起细密的悸动,不由自主想起洱海那晚的热烈情愫来,身体蠢蠢欲动。他低低嚎叫一声,将脸埋进枕头,捶着枕头咕哝:“花途啊花途,瞧你那点出息,嗷~!”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扯出好看的弧度来。不管怎样,她终究松口答应了与他共餐,事情总算有了转机。
他摸过手机点开聊天框,对着空白的输入栏琢磨半晌,敲下一句“峤峤,伤口别碰水,记得按时擦药”,犹豫两秒又删掉,改成“明天天气转凉,加件衣服”,最后还是摇摇头全删了——怕惊扰她休息,更怕换来一句冷冰冰的“谢谢”或是什么也不回。
“这女人就是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或者说她把一切男女感情的情愫都特意的拒之门外,不知道她以前发生了什么,受到了什么伤害,不然以她那条件,怎么会还单身?”他对着天花板叹气,又对那无名不知存不存在的男人一顿羡慕嫉妒恨后,指尖敲击着床沿,自言自语的道:“我一定要慢慢来,慢慢来,徐徐图之,不然吓跑了这小兔子,侧底没了希望,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后,翻了个身,开始琢磨吃饭的好去处,脑子里飞速过着杭城的餐厅名录:“她上次在师母家爱吃清炒时蔬和清蒸鱼,口味偏淡,杭帮菜应该稳妥,但会不会太普通?要不加点创意菜?”越想越较真,干脆点开美团翻起了宋峤公司附近的好评店,忽然想起什么,拨通了助理张科的电话。
“喂,张科,这会儿没睡吧?”
“花总?没呢,还在整理项目资料。”张科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恭敬。
“帮我个忙,”花途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神秘,“你想办法从宋峤的秘书艾米那儿套点话,问问宋总平时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有没有特别想去的餐厅,或者忌口的东西,越详细越好。”
张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憋笑着应道:“明白明白,花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不过……艾米那边我得找个由头,总不能直接问吧?”
“就说院里想请合作商参加个什么商业聚餐,在准备菜系…”说着说着,他自个儿都停下来了,觉得这借口不太好,又一时想不出来,抓着头发郁闷的说:“哎呀,借口你自己想嘛!”挠挠头又补充道,“别露馅,自然点,事成之后我给你发大红包。”
“好嘞花总!”张科一口应下,挂电话前还忍不住打趣,“祝您早日抱得美人归啊!”
花途脸颊一热,对着电话低吼:“多嘴!干活去!”
挂了电话,他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又琢磨了好一会儿餐厅和菜品,直到眼皮发沉,才带着对满满的期许安然睡去。
可花途心心念念的饭局,终究还是没能如期兑现。张科不负所望,从艾米那儿套来了不少有用信息——宋峤爱吃清淡口,偏爱时令鲜蔬和海鲜,不吃辣,讨厌过于甜腻的食物,平时忙起来常去公司附近一家私房杭帮菜,偶尔也会吃日式料理。花途立刻筛选了三家符合要求的餐厅,甚至提前打电话确认了食材和包间,正兴高采烈地想给宋峤发信息邀约时,一通紧急电话突兀地打破了所有计划。
“花总!不好了!太阳活动爆发超强地磁暴,Kp指数达到9,吉林一号系列卫星出问题了,轨道衰减严重,姿态抖动、磁力矩异常,热控系统也出了状况!”电话那头,技术负责人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焦虑。
花途脸色一凛,瞬间收敛了所有笑意,沉声道:“我马上到,通知高强他们,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准备连夜出发去酒泉!”
挂了电话,他连回家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抓起办公桌上的外套就往外冲。上飞机前,他靠着机舱壁,快速给宋峤发了条信息:“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去酒泉,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宋峤两字儿。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惦念,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报备,哪怕知道她大概率只会简单回复,甚至不回,只要她能知道自己的行踪,没有彻底将他遗忘,剔除出她的生活,就够了,其他的暂时还不能过分奢求。
宋峤看到这条信息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她刚洗漱完,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花途的消息,指尖顿了顿,点开对话框。光标在回复栏里闪烁了许久,她敲下“注意安全”三个字,又觉得太过热络,删掉后换成“一路顺利”,犹豫片刻还是全删了,最终只是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吃早餐时,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种种画面——受伤时他紧张的神情,小心翼翼为她上药的动作,回家路上他拐着弯的无赖要求她“请吃饭”的成功得意样子,还有在她家楼下,他欲言又止、眼底藏着失落的模样。这几天他偶尔发来的信息、打来的电话,虽然她都刻意冷处理了,可那些细碎的关心,还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她重新拿起手机,将那条信息又看了一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回,按灭屏幕,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发了几秒呆,就把这条消息刻意的丢入心湖,不再去想它了。7.50分,宋峤牵好太子宠物绳,准时出门上班。
深秋的杭城,宛如一幅被岁月精心晕染的油画,处处透着宁静与斑斓。白墙黛瓦的民居旁,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火红的枫叶点缀其间,还有依旧翠绿的樟树叶相映成趣,织就出一片如梦如幻的景致。
花途在酒泉期间,再忙也没忘了联系宋峤,只是每次的对话都像在“隔着银河系沟通”。
“伤口好些了吗?有没有不舒服?”——“好了。”
“酒泉这边天气干燥,你那边降温了,记得添衣。”——“嗯。”
“等我回去请你吃饭,想吃什么?杭帮菜、粤菜、日式料理或是泰国菜?”——“随便。”
花途对着屏幕无奈扶额,又不死心地追问:“那西餐呢?或者你有想去的餐厅?”
这次,宋峤直接没回。
他也曾打过电话,可每次接通后,都是他找话题说着近况,她要么简单应和两句,要么就以“还有工作要忙”为由挂了电话。有一次,花途刚说“酒泉的胡杨特别美,下次带你来看看”,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宋峤清淡的声音:“花总,我还有会议要开,先挂了。”
忙音传来,花途对着电话苦笑:“这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放弃。他知道宋峤是把心门关得太紧,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总能发现走进她生活的轨道,再一步步接近她。
杭科院在12月份牵头组织的低碳环保展览会,汇聚了卫星、火箭、科研领域,航天器材及相关行业的众多翘楚企业,峤宇公司自然也在其中。宋峤带着公司骨干,一大早就赶到展览基地,忙着布置自家的展位。
昨天刚从酒泉回来,花途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整,更没来得及去找宋峤,就接到了出席展览会的通知。他心里盘算着,既然要去,就得多待一会儿,总不能刚见到她,就被工作电话叫走,那样也太扫兴了。
展览现场一片忙碌,几十上百号工人穿梭其间,工具运转的叮叮当当声、吊车作业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吊车伸展着钢铁巨臂,将巨大的展示板精准吊运到指定位置;电工铺设电线,焊工焊接框架,搬运工忙着装卸器材,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干劲十足。
宋峤一行人站在自家展位前,正和外聘的设计师沟通装饰修改意见。“这块展板的颜色再浅一点,和整体风格更搭,”她指着展板说道,“还有这边的灯光,角度可以再调整一下,突出产品的优势。”
设计师连连点头:“好的宋总,我们马上调整。”
就在这时,隔壁展位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搭建中的脚手架突然倒塌,顺势拉扯住了峤宇公司刚挂上、还未固定好的大型广告牌。广告牌带着梯子、扶手和脚手架的残骸,重重砸了下来,正好落在宋峤一行人和附近施工的工人身上,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有人被砸到了头,脸上挂了彩;有人手臂、背部被刮伤,渗出鲜血;还有人被身边的人无意识拉扯,摔倒在地扭伤了脚踝。宋峤也没能幸免,她被旁边的同事带着重重摔在地上,掉落的木框砸在她的手脚上,虽然没有流血,却立刻泛起了大片青紫。
事故发生后,展会负责人迅速带着人赶来,查看大家的伤势。万幸的是,没有人受重伤,都是些擦伤、扭伤和不太严重的砸伤。只是现场准备的医疗急救用品有限,只有几包创可贴,唯一的一卷纱布也优先给了有开放性伤口的人。简单处理后,负责人立刻安排车辆,将受伤的人都送往附近的医院。
宋峤坐在去医院的车里,揉着肩膀处和胳膊上的淤青,疼的嘶嘶嘶发出抽气声,眉头紧紧的蹙起。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花途”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峤峤,在忙吗?我已经到展览会了,你在哪儿?”电话那头,花途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宋峤看了看身边受伤的一些人和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有点意外,刚出了点事故,在去医院的车上。”
“事故?!”花途的声音瞬间拔高,语气里满是焦急,“你怎么样?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在哪家医院?”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宋峤愣了愣,下意识地回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点擦伤和淤青,已经安排去市一院了。”
“我马上过去!”花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到医院!”
不等宋峤回应,电话就被匆匆挂断。她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渐渐暗下去的名字,心底那片平静的湖面,似乎又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