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天文观测站如同一个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轮廓在“镜像”协议制造的虚假平静下,显得格外诡异。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楚清辞在周允哲和几名“暗影”成员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主楼地下室。发电机房内,沉重的配电柜已被提前用液压设备移开,露出了后面那扇冰冷的合金暗门。门中央的锁孔,在头灯照射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楚清辞深吸一口气,从贴身口袋中取出“青玉案”。冰冷的玉质触感让她精神一振。她看了一眼领口隐藏的摄像头,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远方病房里那双凝视着自己的、充满担忧与信任的眼睛。
她将“青玉案”底部那个独特的凹陷,对准锁孔,缓缓嵌入。
“咔哒……”
一声清脆而古老的机括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紧接着,是更复杂的齿轮转动声。厚重的合金暗门,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向内缓缓开启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陈腐、带着金属和尘埃气息的冷风从门内涌出。
“门已开启。我准备进入通风管道。”楚清辞对着微型麦克风低语,声音冷静。
“收到。生命体征稳定,信号清晰。清辞,小心。”沈砚卿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压抑着情绪,沉稳依旧。
楚清辞不再犹豫,侧身挤进门缝。里面是一条向下的、布满灰尘的狭窄混凝土阶梯。她按照记忆中的结构图,快速找到那个位于侧壁的通风检修口。螺丝早已锈蚀,周允哲提前进行了处理,她用力一扳,锈死的盖板便被取下,露出了黑黢黢的、仅容她匍匐通过的管道入口。
没有回头路。她调整了一下头灯,将“青玉案”小心收好,义无反顾地钻了进去。
管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衣物摩擦管道壁的声音。灰尘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霉味。空间极度狭窄,压迫感十足,她只能依靠手肘和膝盖的力量,一点点向前挪动。管道壁冰冷粗糙,不时有锈蚀的金属片刮擦着她的作战服。
耳麦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沈砚卿那边偶尔传来的、压抑的电流杂音。她知道,他正通过她领口的摄像头,看着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感受着她的每一次艰难前行。
“前方三米,左侧有结构薄弱点,注意避让。”沈砚卿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技术人员实时分析后提供的指引。
楚清辞心中一暖,依言避开。他虽不在身边,却如同在她前方点亮了一盏灯。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根据定位,她终于接近了管道出口——那个位于第二层杂物间的通风口。然而,就在她伸手去推出口格栅时,异变突生!
“嗡——”
一阵低沉的、并非来自耳麦的震动声,陡然从管道深处传来!紧接着,整个管道开始轻微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不好!是备用振动监测!他们可能设置了多重感应系统!”周允哲急促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
“清辞!加快速度!立刻离开管道!”沈砚卿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楚清辞心脏狂跳,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出口格栅。格栅似乎从外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纹丝不动!
管道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会坍塌!
“允哲!”沈砚卿在病房猛地坐起,不顾肩伤撕裂的剧痛,对着通讯器低吼。
“砰!”
几乎在沈砚卿喊出声的同时,一声沉闷的爆破声从管道出口外部传来!格栅被从外面强行炸开!周允哲的脸出现在洞口,他冒着触发其他警报的风险,动用了微型爆破装置!
“楚总!快!”周允哲伸出手。
楚清辞抓住他的手,奋力从狭窄的管道中钻出,滚落在杂物间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几乎在她离开的下一秒,她刚才所在的管道段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轰然塌陷!
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楚清辞剧烈地喘息着,心有余悸。周允哲迅速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楚清辞摆摆手,目光迅速扫视这个杂物间。按照结构图,这里距离核心档案库已经非常近。
“镜像协议还能维持二十八分钟!对方巡逻队可能很快会察觉到异常振动!必须加快速度!”周允哲语速极快,同时示意两名跟随他强行突破进来的“暗影”成员守住门口。
楚清辞点头,压下翻腾的气血,根据记忆和沈砚卿的远程指引,冲出杂物间,沿着一条昏暗的走廊向前疾奔。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老式银行金库的大门,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细小青铜齿轮构成的机械密码盘。
这才是“档案馆”真正的核心大门!
如何开启?青玉案已经用过了!
“密码盘!是战国‘机关术’的变种!”沈砚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结构与‘信陵’符印有关!清辞,回想符印上星辰连线的交叉点和刻度顺序!”
楚清辞脑中飞速闪过那幅星图。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头灯,仔细观察密码盘。那些细小的齿轮上,果然刻着模糊的、与符印刻度相似的星象符号!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按照记忆中星图连线的轨迹和关键节点的顺序,开始小心翼翼地拨动那些冰冷的青铜齿轮。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敲击着所有人的心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耳麦里能听到周允哲那边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模糊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对方巡逻队来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楚清辞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当最后一个齿轮归位——
“轰隆隆……”
沉重的金库大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更加冰冷、带着陈年纸墨和特殊防潮剂气味的空气涌出!
门后,是一个灯火通明、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巨大环形空间!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档案架整齐排列,上面堆满了泛黄的卷宗、古老的笔记本、微缩胶卷以及大量现代存储设备!这里就是“档案馆”!存储着“暗河”与“涅盘计划”所有核心秘密的地方!
楚清辞冲了进去,目光急切地扫过。她需要找到最核心的证据——关于“涅盘计划”的全貌,关于“那位先生”的身份!
她的目光被中央一个独立的水晶展台吸引。展台里,平铺着一幅巨大的、绘制在特殊绢帛上的蓝图,旁边还有几本皮质封面的厚重日志。
她冲到展台前。蓝图顶端,用古老的篆书和现代汉字共同标注着——《涅盘重生计划总纲》!其内容触目惊心,详细阐述了如何通过金融操控、技术垄断、舆论引导乃至非常规手段,逐步瓦解现有经济秩序,重塑全球权力格局,建立一个由“暗河”绝对掌控的“新秩序”!其中提到的多项已实施和计划中的步骤,与楚家、陆家以及其他一些不明原因败落的家族案例惊人吻合!
她颤抖着拿起那几本日志。是“那位先生”的工作日志!前面部分字迹古朴深邃,后面则换成了另一种更加冷硬现代的笔迹,似乎是传承了数代!
她快速翻阅着最近的记录。日志里充斥着冷酷的计算、对人性的蔑视、对权力的极致追求……直到她翻到最后一本,近期的记录。
其中一页,提到了“楚宏远”(楚清辞父亲)因其卓越的商业洞察力,险些提前识破“涅盘计划”早期金融布局,被标记为“必须清除的高风险变量”。
另一页,提到了“陆家”(楚清辞母族),因其祖传的“青玉案”涉及“信陵”核心秘密,且不愿合作,遂设计使其败落,以追索信物。
还有对苏明远律师调查行为的忌惮和最终灭口的决定……
楚清辞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愤怒、悲伤、还有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冷,席卷了她!
她继续疯狂翻阅,寻找着关于“那位先生”身份的直接线索。终于,在最后一本日志的倒数几页,她看到了一段用那种冷硬现代笔迹写下的、充满自负与嘲讽的话:
“……沈家小子(指沈砚卿)倒是个人物,可惜,注定要为他父亲的‘短视’付出代价。当年沈老爷子(沈砚卿祖父)若肯与我携手,何至于让沈家蹉跎这许多年?不过无妨,待‘涅盘’成功,沈家基业,不过是我囊中之物。他身边那个楚家丫头,倒是把好用的‘钥匙’,可惜,不能留了。”
这段话信息量巨大!不仅点明了“那位先生”对沈家的了解与觊觎,甚至暗示他与沈砚卿的祖父是旧识!而且,他知道楚清辞是“钥匙”,并已起杀心!
“那位先生”……究竟是谁?!一个与沈家祖父同辈、隐藏极深、能量通天的可怕存在!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从门外走廊传来!伴随着“暗影”成员的怒吼和周允哲的指挥声!
“他们突破进来了!楚总!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吗?我们必须立刻撤离!”周允哲的声音在耳麦和门外同时响起,充满了急迫。
敌人已经杀到门口!
楚清辞知道不能再犹豫。她迅速用微型高精度相机对《涅盘计划总纲》蓝图和那几本日志的关键页面进行快速拍摄。随后,她目光锁定在展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需要密码开启的金属抽屉上。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更重要的东西!
密码会是什么?与“那位先生”的身份有关?
她尝试了日志中提到的几个可能的日期、代号,均显示错误。门外的枪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子弹打在金库大门上的撞击声!
“清辞!没时间了!优先确保已获取资料的安全!”沈砚卿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焦灼。
楚清辞额角冷汗滑落。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段关于沈家祖父的话……沈家祖父……短视……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她尝试着输入了沈砚卿祖父的生日组合!
“嘀——”
一声轻响,抽屉应声弹开!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枚古朴的、黑沉木雕刻而成的私人印章。印章上刻着的,并非姓名,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踏火麒麟图案!麒麟姿态倨傲,目空一切。
麒麟印章?!这是“那位先生”的身份象征?
来不及细想,楚清辞一把抓起印章塞入怀中,同时将相机和日志残本紧紧抱在怀里。
“撤!”她对着耳麦喊道,转身冲向金库大门。
门外,战况激烈。周允哲和“暗影”成员凭借地形拼死抵抗,但对方人数占优,火力凶猛。
“跟我来!”周允哲看到楚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一边火力掩护,一边带领她冲向走廊另一端的紧急疏散通道——这是侦查时发现的备用路线,虽然危险,但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爆炸声、枪声、呐喊声在身后交织。楚清辞在周允哲等人的护卫下,在昏暗复杂的通道内夺命狂奔。她能感觉到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能听到身后同伴中弹倒地的闷哼。
终于,他们冲出了观测站副楼的一个隐蔽出口,接应的车辆早已引擎轰鸣。
“上车!”
楚清辞和周允哲等人迅速钻入车内。车辆如同脱缰野马,在“镜像”协议失效前的最后时刻,冲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将身后的枪声和冲天的火光(“暗影”成员被迫引爆了预设的干扰装置)远远抛离。
车内,楚清辞剧烈地喘息着,怀中的相机和那枚麒麟印章硌得她生疼,却仿佛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对着耳麦,声音沙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砚卿……我们拿到了……《涅盘计划》……还有,一枚麒麟印章……”
通讯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传来沈砚卿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后、带着无尽疲惫与庆幸的声音:
“……回来就好。”
车辆驶向逐渐显露的晨曦。第三卷的故事,随着“档案馆”的秘密被揭开一角,随着那枚神秘麒麟印章的出现,以及“那位先生”与沈家往事的隐约浮现,暂告一段落。然而,真正的终极对决,才刚刚拉开序幕。等待他们的,将是第四卷更加波澜壮阔、险象环生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