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了龙眠山脉地界,一路向西。越往西行,地貌逐渐变得荒凉,官道两侧的村镇不再如中州那般稠密繁华,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裸露的黄土和稀疏的耐旱植被。风沙渐起,空气中弥漫着干燥与尘土的气息。
根据天机阁提供的零星线索,以及林风自身对幽冥道残留气息的【气运洞察】,幽冥道总坛的大致方向被锁定在极西之地的“幽冥渊” 附近。那是一片传闻中终年笼罩在灰雾之下、人迹罕至的绝地。
行程枯燥而漫长。林风大部分时间都在车内巩固宗师初期的境界,熟悉那如臂指使的深紫色真罡,以及浩瀚的精神力量。他不再刻意修炼《星陨指》的固定招式,而是沉浸在对星辰真意的感悟中,尝试将“巨门”的沉凝、“文曲”的灵韵乃至对“廉贞”囚困之力的理解,融会贯通,化为自身对敌的手段。举手投足间,隐隐已有引动周遭天地元气随之共鸣的迹象。
洛青川与苏沐雪亦不敢懈怠,一路勤修不辍。尤其是苏沐雪,在林风突破宗师的契机与连番大战的磨砺下,其剑意愈发纯粹凌厉,距离先天中期也已不远。
这一日,天色渐晚,前方出现了一座孤零零伫立在荒原上的驿站。驿站不大,土坯垒砌的院墙多有破损,门口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吱呀”的声响,灯光昏黄,在这苍茫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今夜就在此歇脚吧。”洛青川勒住马车,看了看天色,“再往前百里都未必有人烟了。”
三人下车,走进驿站院落。院内颇为冷清,只停着一辆覆盖着厚厚尘土的破旧马车,马厩里拴着几匹瘦骨嶙峋的驽马。一个穿着油腻皮袄、满脸风霜的驿丞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耷拉着眼皮,对来客似乎毫无热情。
“住店,三间上房,再准备些热食。”洛青川抛过去一锭银子。
那驿丞接过银子,掂了掂,浑浊的眼睛里才闪过一丝光亮,扯着沙哑的嗓子朝里喊了一声:“老婆子,来客了!准备房间和吃食!”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一个同样穿着臃肿、头发花白的老妪从里间掀帘而出,面无表情地看了林风三人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便佝偻着腰在前引路。
驿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劣质油脂的气息。走廊狭窄,墙壁上的油灯灯焰跳动,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老妪将他们引至二楼尽头相邻的三间客房前,便默不作声地转身下楼了。
“这地方……有点邪性。”洛青川压低声音,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走廊,“那驿丞和老妪,气息沉滞,不似常人。”
苏沐雪微微颔首,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林风目光平静,【气运洞察】悄然运转。在他的视野中,整座驿站都笼罩在一层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灰色雾气中,这雾气并非煞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智迟缓、情绪低落的惰性能量。而那股能量的源头,似乎来自……地下。
“小心些,此地确有古怪,可能与幽冥道残留的某种手段有关。”林风低声道,“先回房,静观其变。”
三人各自进入房间。房间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床上铺着粗糙的麻布被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潮气。
林风并未入睡,而是盘膝坐于床上,精神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仔细探查着驿站的每一个角落。那驿丞和老妪回到了一楼后厨,再无动静,气息平稳得近乎死寂。院内那辆破旧马车里空无一人。一切都安静得过分。
然而,就在子时将至,万籁俱寂之时——
“咚……咚……咚……”
一阵轻微却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极其突兀地从地板下方传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隔壁,也非来自楼下,确确实实是源自林风房间的地板之下!声音沉闷,仿佛隔着厚厚的土层,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一下,又一下,如同某种暗号,又像是在……呼唤什么。
林风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紫意一闪而逝。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房间中央,俯身,将耳朵贴近地面,同时精神感知全力向下渗透。
敲击声变得更加清晰了!而且,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微弱却精纯的阴寒精神力,正伴随着敲击声,从地底深处传递上来!这股精神力带着一种焦急与绝望的情绪,与驿站表面那令人心智迟缓的灰色雾气截然不同!
下面有人!而且是被困之人!
林风没有惊动洛青川与苏沐雪,他并指如剑,深紫色真罡无声无息地凝聚于指尖,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渗透。他小心翼翼地将真罡化作无数比发丝还细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根须,沿着地板微不可察的缝隙,缓缓向下探去。
真罡丝线穿过厚厚的土层,约莫向下延伸了三四丈,骤然一空!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地下空间!
而他的真罡丝线,正好触及到了一个被囚禁在冰冷石室中的身影!那敲击声与阴寒精神力,正是源自于此人!
就在真罡丝线触及那身影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惊喜、恐惧与急切的精神信息,顺着真罡丝线猛地反馈回林风的识海:
“救……救我!他们是……幽冥道的‘蚀魂使’……在此炼制‘怠惰迷雾’……要送往总坛……我乃……乃是天机阁暗哨……被其识破擒拿……”
信息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在林风脑海中炸响!
蚀魂使!怠惰迷雾!天机阁暗哨!
这处荒原驿站,竟是幽冥道一个秘密炼制那种能侵蚀心智的灰色迷雾的据点!而那被囚之人,竟是天机阁的同道!
难怪此地气息如此诡异!那驿丞和老妪,恐怕就是所谓的“蚀魂使”,借助此地特殊环境炼制迷雾,并以驿站为掩护!
必须救人!并捣毁这个据点!
林风眼中寒光一闪,正欲行动,却忽然感知到,楼下那驿丞和老妪的气息,动了!他们似乎察觉到了地底那短暂的灵魂波动,正悄无声息地向楼上走来!
脚步声轻若无物,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机!
林风心念电转,瞬间有了决断。他并未收回探入地底的真罡丝线,反而分出一缕更加精纯的宗师意念,沿着丝线传递下去:
“坚持住,我是林风,即刻救你。”
同时,他身形如鬼魅般飘至门后,对隔壁房间传去一道凝音成线的讯息:
“洛老,苏姑娘,准备动手,楼下二人是幽冥道蚀魂使,地底囚有天机阁同道。”
门外,那细微的脚步声已在楼梯口停下,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锁定了这三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