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夜。
月色如霜，静静地洒在一片广袤的竹林之上。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低语。
李昂独自一人，漫步在这片竹林小径中。
他走得很慢，像个普通的旅人，欣赏着这难得的静谧夜景。
大正时代的风物，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没有冲天的霓虹，没有嘈杂的引擎轰鸣。
只有最原始的自然之声。
突然。
李昂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不远处，一根粗壮竹子的顶端。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紫黑色的武士服，腰间佩戴着一把长刀。
他站在随风摇曳的竹尖上，身形却稳如磐石。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一张脸上，赫然长着……六只眼睛。
三对眼睛，同时睁开，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牢牢地锁定在李昂的身上。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那股沉重如山的压迫感，远非寻常的鬼所能比拟。
是“上弦”。
而且，是上弦之首。
黑死牟。
曾经的人类名字，继国岩胜。
李昂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内心却在吐槽。
这家伙的造型，还真是……别致。
六只眼睛，看东西不会头晕吗？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昂。
从那身红黑相间的武士服，到那高高束起的马尾，再到那对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日轮花纸耳饰。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审视，最后，化为了一丝……失望？
“你……”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不是缘一。”
这是一个陈述句。
无比肯定。
虽然外形一模一样，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没有那种如同太阳般灼热、让他嫉妒了数百年的气息。
这个人的气息，是另一种东西。
浩瀚，深邃，如同无尽的星空。
同样强大，甚至……更加深不可测。
“哦？”李昂挑了挑眉，终于有了反应。“眼神不错嘛。”
他完全无视了对方身上那股足以让任何剑士胆寒的鬼气。
他随口问道。
“那个胆小的无惨呢？”
“躲到哪里去了？”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微微眯起。
胆小鬼……
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了某段不愿回忆的过去。
“应该躲在某个地方吧。”他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回答。
“不过……”
他的手，缓缓地，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在此之前，先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剑技。”
“胆敢模仿缘一的姿态，想必……你已经做好了被斩杀的觉悟。”
话音未落。
他的身影，从竹尖上消失了。
下一瞬，已然出现在李昂面前！
快！
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一道，不，是数道交错的巨大月牙形斩击，瞬间爆发！
凌厉的剑风，将周围的竹子，齐刷刷地斩断。
无数竹叶，被卷入剑风，化为齑粉。
面对这如同天罗地网般的斩击，李昂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分毫。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然后，凭空一握。
“嗡——”
丛云牙！
“剑压。”
李昂吐出两个字。
没有招式，没有呼吸法。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将丛云牙，向前一挥！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纯粹由力量凝聚而成的恐怖冲击波，从剑身上轰然爆发！
那不是剑气。
那是力量本身！
狂暴！蛮横！不讲道理！
黑死牟发出的所有月牙斩击，在接触到这股剑压的瞬间，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瞬间冲垮、撕裂、碾碎！
“！”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猛然一缩。
他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破解他的剑技。
这根本不是剑术！
这是纯粹的力量碾压！
他脚下发力，身体瞬间后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毁灭性的剑压。
轰隆隆——
剑压去势不减，在他身后的竹林中，硬生生犁出了一道数十米长，数米宽的巨大沟壑！
所有挡在路径上的竹子，无论是多么粗壮，都在瞬间化为了漫天飞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黑死牟站在沟壑的边缘，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破坏痕迹，握刀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好强的力量……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就这？”
李昂扛着丛云牙，一脸的失望。
“我还以为上弦之首，能有什么惊喜呢。”
这副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黑死牟。
数百年来，除了那两个人，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小觑他！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黑死牟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既然如此……”
他摆开了架势，身上的鬼气，再度攀升。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动更强的攻击时。
李昂的动作，让他再次僵住了。
只见李昂收起了那副懒散的姿态。
他左脚向前，身体微微下沉，手中的丛云牙，剑尖斜指地面。
那是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起手式。
“呼——”
李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
他整个人的气息，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深邃的星空。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燃烧的太阳！
“火之神神乐……”
李昂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圆舞！”
轰！
一道燃烧着烈焰的圆形斩击，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朝着黑死牟，横扫而来！
那火焰。
那姿态。
那剑技的轨迹。
一模一样！
“不可能！！！”
黑死牟的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他的理智，在看到这一招的瞬间，几乎崩溃。
他想也不想，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刀上。
“月之呼吸·七之型·厄镜·月映！”
无数道巨大的月刃，从四面八方凭空出现，疯狂地迎向了那道火焰圆舞！
轰！轰！轰！
火焰与月刃，在竹林中央，疯狂地碰撞、爆炸！
剧烈的冲击波，将方圆百米内的地面，都生生掀起了一层！
烟尘弥漫。
当一切平息。
黑死牟站在原地，身上出现了数道深浅不一的烧伤痕迹。
他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无法理解！
“为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烟尘中，那个毫发无伤的身影。
“你怎么会……日之呼吸！”
这不可能！
缘一死后，日之呼吸的传承，就已经断绝了！
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能用出如此完美的日之呼吸？！
“为什么我会……”
“这个啊，叫传承。”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黑死牟的耳中。
“就算你背弃了太阳，变成了鬼，活了数百年。”
“就算缘一已经死去。”
“但这个世界，还记得他的存在。”
“他的呼吸，他的剑技，他的意志……都以另一种方式，流传了下来。”
“而你……”
李昂的目光，变得锐利。
“只是一个，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敢面对的，可悲的失败者而已。”
传承……
世界还记得他……
失败者……
这几个词，像是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黑死牟的灵魂之上。
他沉默了。
六只眼睛里，那冰冷的杀意，渐渐被一种名为茫然和痛苦的情绪所取代。
是啊……
他追求了一辈子，想要超越那个男人。
结果，却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依靠吞噬血肉来苟延残喘的鬼。
而那个男人，即便已经死去数百年，他的意志，他的剑技，却依然被世界所铭记。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陷入自我怀疑，斗志全无的黑死牟，李昂打了个哈欠。
差不多了。
精神攻击，效果拔群。
“好了，看在你陪我玩了这么久的份上。”
李昂举起了手中的丛云牙。
“就送你一个离别的馈赠吧。”
黑死牟猛地回过神，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看到。
李昂将那把漆黑的魔剑，高高举过头顶。
剑身上，一条纯粹的毁灭能量构成的漆黑巨龙，从丛云牙的剑身上咆哮而出！发出不祥的光芒。
无尽的黑暗能量，开始向着剑尖汇聚。
“这是……”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同时瞪大到了极限。
他从那股力量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狱龙破！”
李昂怒吼一声，猛地挥下丛云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