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云昭渺已经听不见了。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连诊金都忘了付。
柳小荷赶紧掏钱塞给吴大夫,道了谢,扶着她往外走。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吴大夫说什么了?是不是伤得很重?”柳小荷焦急地问,云昭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感到害怕。
云昭渺摇了摇头,声音飘忽:“没事,小荷,我有点累,想回去睡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柳家小院的。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耳边嗡嗡作响,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有喜了”、“五周”、“宫厌沉的孩子”……
推开房门时,她眼神都是涣散的。
晃眼间,看到床榻旁的阴影中,站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玄衣墨发,面容冷峻,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寒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宫厌沉。
云昭渺眨了眨眼。
难道是因为她一直在想宫厌沉,想到出现幻觉了?
她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停顿足足一分钟,重新打开。
门内,那道玄色身影依然在。
云昭渺双眸惊恐地瞪大。
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她想再次关上门,宫厌沉开口了。
“怎么?”
嗓音低沉冷冽,像裹着冰渣。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惊恐的眼神,嘴角缓慢地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笑意未达眼底,衬得他眼神更加幽深危险。
“那么不想见到本座?”
本、本座?
他果然恢复记忆了。
那个会照顾她、会关心她、会认真说补她一场结契大典的阿沉,消失了。
眼前的是纵横万界的魔尊,冷酷,暴戾,睚眦必报。
一股恐慌感从云昭渺心底升起,她想摇头,想辩解,想逃跑,可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眼前人影一晃。
手腕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一股大力把她狠狠拽了进去。
房门在身后被关上。
屋里暗下来,只有窗纸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光,照出眼前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
宫厌沉将云昭渺堵在了他和土墙中间,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距离太近了,近得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在额头上,还是那股熟悉的冷冽味道。
宫厌沉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云昭渺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那双眸子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东西,有火气,有狠意,还有别的,但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封着,看得她心里发毛。
“睡完本座就跑,”宫厌沉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云昭渺,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昭渺浑身发冷。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你不也觉得舒服吗?”
话没说完她就悔得想咬舌头。
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宫厌沉眼底的寒意更盛,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又重了两分,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冷笑:
“那本座还要谢谢你?”
他的语气太可怕,带着浓重的嘲讽和杀意。
云昭渺吓得抿紧唇,不敢再说话。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眼里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看起来可怜得要命,像被逼到绝路的小动物。
宫厌沉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说不清的烦闷。
他想起这一个月来翻天覆地的搜寻,想起手下回报她可能陨落时那一瞬间心脏骤停的感觉,想起终于捕捉到幻息珠微弱波动时的狂喜与随即涌上的滔天怒意……
结果呢?
她在这里,扮成个寡妇,日子过得不错,还招惹了别的男人!
“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嗓音阴沉,带着近乎残忍的玩味,指尖从她的下巴滑到她纤细的脖颈,虚虚地拢着。
没有用力,却比直接扼住更让人毛骨悚然。
掌下肌肤细腻温热,脉搏脆弱无比,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
云昭渺浑身僵硬,眼眶里的水雾愈发浓烈。
“趁本座失忆,编造子虚乌有的道侣关系,假孕……”宫厌沉缓缓数着,每说一项,眼神就冷一分,
“云昭渺,你说,本座该怎么处置你?”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颈侧跳动的血管,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令人骨髓发寒的残忍:
“本座就该把你的手筋、脚筋全挑断,废了你的修为,用玄铁链锁起来……”
他凑近她耳边,气息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宛如情人间最亲密的耳语,内容却令人绝望:
“让你哪也去不了,谁也见不到,日日夜夜,受着本座折磨。”
云昭渺气都不敢喘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不能这样……”她小声说,声音带着哭腔。
“不能?”宫厌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指腹粗暴地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力道大得她脸颊生疼。
“本座是魔尊,为何不能?”
“云昭渺,你骗本座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魔尊。
这两个字再次提醒了云昭渺他们之间身份的天堑。
他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界至尊。
而她,不过是一个胆大包天欺骗了他、如今落在他掌心蝼蚁。
恐惧和委屈淹上来。
她是骗了他,理亏,可他失忆时那些日子难道是假的吗?
那些拥抱,那些亲昵,那些关心……
难道一恢复记忆,就全都不作数了?
只剩下怒火和惩罚?
巨大的落差,加上身体变化带来的情绪,让她心理防线有些崩溃。
她伸出手,微微颤抖,小心抓住他玄色衣袖的一角,轻轻地拽了拽。
这动作,过去几个月里她做过很多次,夜里惊醒时找依靠,白日里无意识想靠近。
宫厌沉身体僵了僵。
云昭渺仰着脸,看着他冰冷的下颌线,又怕,又羞,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我、我怀孕了……”
她拽着的袖摆下,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她鼓起勇气,继续道:“……能不能,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再处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