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在夜露中泛着微光,林昭盯着那条逐渐亮起的路线,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点了一盏灯。他没多想,收好药囊,扛起八荒戟就走。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疼。右臂的黑纹一路爬到肘弯,像藤蔓缠上了枯树,每动一下都像是有针在扎。他咬牙撑住,脚步却没停——他知道,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
三里路,他走了快一个时辰。中途两次跪在地上喘气,一次是手臂抽筋,一次是眼前发黑。但他每次都靠八荒戟把自己从地上撬起来,嘴里还嘟囔着:“老子还没打完,你让我歇?谁给你的胆子。”
终于,在天快亮时,他看见了那座半塌的教堂。石头垒的墙歪得不成样子,门框上趴着一层灰绿色的苔,角落里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个“安”字,笔画断得七零八落,但还能认出来。林昭走近,把铜铃贴在门柱上。
铃身轻轻一震,不是警报,也不是示敌,而是一种……熟人见面似的轻颤,像是老狗听见主人钥匙声时摇尾巴。
“还真找对地儿了?”他咧嘴一笑,“青黛啊青黛,你这导航系统比庙门口算命的准多了。”
他推门进去,木门嘎吱一声散了架。里面空荡荡的,祭坛塌了一半,地板裂开几道缝,但还算干爽。他用戟扫开碎石,在祭坛底下摸出个暗格,取出一块粗布和一支火折子。
“还挺贴心。”他抖了抖布,“连擦桌子的都备好了。”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照出墙上几道模糊的符文,都是守渊人留下的古印,写着“静”“隐”“封”这类字眼。他靠着祭坛坐下,从怀里掏出药剂瓶。
蓝色的液体在火光下像流动的星河,晃一晃,光就跟着转。他看了半天,忽然低声说:“你要是敢坑我,我现在就把你倒进沙子里。”
当然没人回他。他深吸一口气,把铜铃放在祭坛中央,指尖划破右手掌心,滴了一滴血在铃口。血珠刚落,铜铃猛地一跳,识海里嗡地响了一声,像是有人敲了一口大钟。
紧接着,锈迹开始剥落。一片片铁皮似的往下掉,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金属本体。他赶紧打开药剂瓶,蓝光涌出,像活鱼一样绕着铃身游走。他照记忆里的符序,用手指在空中写了个“续”字,嘴里还念叨:“别炸,别炸,咱这是修铃,不是拆弹。”
药力渗进去的瞬间,铜铃剧烈震动,几乎要从祭坛上蹦起来。他伸手按住,掌心被震得发麻。
就在这时,识海里浮出一道影子。不是全貌,只有轮廓,站在光里,背对着他。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信它,也信你。”
林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知道来句台词?早干嘛去了。”话虽这么说,他手上的劲却松了些,不再死死压着铃身,而是轻轻托着,任那蓝光一点点钻进铜壁深处。
震动渐渐平息,铃体恢复如新,表面浮现出一圈圈螺旋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血脉的走向。最奇怪的是,铃心深处,突然传出一句话:
“蓝月落时,汝当归,守渊人,斩邪神。”六个短音,三长三短,清清楚楚。
林昭眯起眼:“之前怎么不说全?装什么神秘高手?”
铜铃没反应,只是静静躺在那里,温润如玉。他把它拿起来,轻轻一晃。
叮——短促一响,提醒有险。再晃,嗡——长鸣悠远,示秘将现。第三次,叮、叮!
双响并列,敌意分明。“哟,升级了?”他挑眉,“这波是直接满级重出江湖?”
他站起身,握紧八荒戟,试着默念“破劫”二字。
铃声轻响,刹那间,一股热流冲上头顶,脑海里炸开一幅画面——漆黑天穹裂开,一道金戟自九霄劈落,带着焚尽万邪之势,将整片大地撕成两半。
第八式·破劫,完整烙印,毫无遗漏。他呼吸一滞,随即猛地挥戟。
金光炸出,轰在教堂残墙上,石屑飞溅,墙面被斩出一道深达半尺的裂痕,边缘焦黑,像是被雷劈过。
“好家伙!”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这招要是早点会,柳书云那小子早进医院IcU了。”
他收戟站定,闭眼感受体内气息。先祖战意在血脉中流转,右臂的黑纹不再蔓延,反而有种被压制的感觉,隐隐往回收缩。
“行,这波血赚。”他睁开眼,眼里金芒闪动,“铃修好了,招学会了,伤也稳住了——你说是不是该去串个门?”他走到破窗前,望向西北方向。远处沙暴带翻滚如浪,隐约能看见古城遗址的轮廓,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趴在那里。
“柳书云,你现在是不是正等着蓝月升起来?”他冷笑,“等啊,我来了。这次我不光要打断你的仪式,还得把你家祖坟都犁一遍。”
他把铜铃重新挂回腰间,动作利落。刚转身,铃身又是一震。
短促两响,敌。
林昭立刻停下,眉头一皱:“又来?”他没急着动手,而是蹲下身,耳朵贴地。
没有震动也没有脚步声,但他知道,铜铃不会错。他缓缓抽出八荒戟,横在胸前,目光扫过教堂每一个角落。忽然,他注意到祭坛背面有一块石板颜色不对——太新了,像是最近才补上去的。
他走过去,用戟尖轻轻一撬。石板松动,后面是个小洞,藏着一枚机械虫卵,外壳泛着冷光,正微微发烫,像是快要孵化。
“哦?”他蹲下来看了看,“还会埋伏笔?挺会玩啊。”他没砸,也没动,而是把铜铃拿了出来,贴近虫卵。
铃身轻轻一颤,发出一声低鸣。虫卵瞬间凝固,表面温度骤降,内部机械结构咔咔作响,然后——啪。
裂了,一缕黑烟冒出来,还没成型就被铃声震散。
林昭拍拍手:“就这?还想偷家?”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这座教堂虽然破,但结构稳固,墙上有符,地下有阵,显然是前代守渊人设过的安全屋。他点点头:“行,暂时能待。”
他把祭坛搬回原位,盖住暗格,又用布巾仔细擦了擦铜铃,像是在伺候一件宝贝。“你可不能再坏了。”他低声说,“下回可没青黛给我送补给包了。”
他说完,忽然顿了一下。好像……太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他抬头看向窗外,晨光刺破云层,洒在荒原上。风停了,沙也不飞了,世界安静得有点过分。
他握紧铜铃,轻声问:“你还好吗?”没有回答。只有铃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是在点头,又像是风吹过。
他笑了笑,把铃挂好,扛起八荒戟。“那就等我回来。”他说,“我把事儿办完,咱们再算账。”他迈步往外走,刚到门口,铃声又响。这次是长鸣,秘。
林昭停下,回头看了眼祭坛底下的暗格位置,若有所思。
他走回去,再次搬开石板,伸手探进洞里摸索。指尖触到一张薄纸,拿出来一看,是张折叠的图纸,边角磨损严重,但能看出是某座建筑的构造图,中央标了个红点,写着两个小字:“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