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鹿头村沸腾了。
我站在搭了一半的擂台前,看着村民们好奇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些天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
我从大伯和父母那里继承的那点钱,还有这些年猎妖队的收益,全都砸在了这场祭祀上。
“松为,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虎子指着擂台中央那根木桩问道。
我神秘一笑,“这是祭拜山神的祭坛。”
祭台中央,那根从猎妖队仓库翻出的骷髅鹿头正空洞地凝视着天空。
我亲手将它钉在包着黑布的十字木桩上,又在鹿角系上红绳。
风一吹,鹿头的下颌骨便咔嗒咔嗒的晃动,像是迫不及待要品尝供奉。
我用黑布仔细地遮住木桩主体,只露出那标志性的骷髅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鹿头悬浮在空中。
“听说祭拜这玩意儿能带来丰收?”王婶挤在人群里,眼睛发亮。
“当然。”我故作高深地点头,“山神既然保佑了我,自然也愿意保佑你们,保佑整个鹿头村。”
“好是好,但是山神的雕像长这么......磕颤,是不是不太好......”王婶小声的说道。
“放肆!”我瞪了一眼王婶,义正言辞的说道,“难不成所有的神都得长得有模有样吗?还是说王婶你至始至终,都没有把山神当一回事?”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王婶连忙摆手。
到了中午,我花了最后一点钱,在村里最好的酒馆设宴。
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村长、村委会、猎妖队的骨干......
“小松啊。”村长举杯向我敬酒,“你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来庆祝一下,”
我笑着与他碰杯,“村长,你应该庆祝的人不是我,而是山神,如果没有他,我可回不来啊。”
“是啊,是啊。”村长笑了笑,“那我们就敬你口中的那个山神一杯。”
说完,村长举杯,一口气喝光了手中的酒。
酒过三巡,村民们的热情更高了。
有人开始传言山神会在祭祀时显灵,有人说已经看到了神迹。
我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些被蒙蔽的村民,心里毫无波澜。
随后,我让村长穿上了一件崭新的红衣,红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站在擂台中央,背后是那个被黑布笼罩的骷髅鹿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那黑布下的轮廓似乎在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布料窥视着下方。
“感谢山神的庇佑!”我高声喊道,声音在周围回荡。
被我请来的那些村民们也学着我的样子,像模像样的祭拜着。
仪式结束后,我带着村长往森林深处走去。
我带着走出村口约莫五分钟,村口便聚集起了一批人。
这些人里有猎妖队的成员,也有村委会的干部。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想见见我口中的山神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们这样跟上去不太好吧,万一触怒了山神......”虎子有些犹豫的说道。
“难道你不想看看李松为说的山神到底是什么模样?”一个村委会的人说道,“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山神。”
“对啊,万一李松为是被森林的女鬼骗了怎么办,若是他在出事,以后可就没人带我们猎妖了。”猎妖队的人说道。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一群人蹑手蹑脚地跟了上来。
森林里的路很难走,我很快就发现我有些失算了。
这里走到山神庙少说要一个多小时,就村长那小体格,绝对不可能走这么远的路。
果不其然,村长的脚步越来越慢,苍老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我不想耽误时间,咬了咬牙,一把背起他继续前进。
村长的身体很轻,像一捆干枯的柴火,趴在我背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他的呼吸喷在我后颈上,带着那股祭酒气味。
反正再过一会儿,这具苍老的躯壳就会成为山神的祭品。
现在就让他享受一会吧。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我顺着标记成功的带着村长来到了山神庙。
村长看着宽大的洞穴,陷入了沉思。
“松为啊......”村长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这山神庙......怎么是个洞?”
我停下脚步。
眼前的山洞黑黢黢的,洞口垂挂着蛛网般的藤蔓,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因为山神不喜浮华。”我轻声回答,感觉背上老人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松为啊......”村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村长虽然老了,但还不傻。”
他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我有一种预感......进去之后,恐怕就出不来了吧?”
我浑身一僵,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来?”我反问道。
背上的老人沉默了片刻,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因为我相信你。”
“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我心里。
“如果你今天打算害我......”他的声音有些发抖,“那一定也有你的苦衷。”
“松为,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的心不坏。即使不知道你大张旗鼓的原因......村长还是愿意支持你。”
我的喉咙发紧,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现在,村长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鹿头村吗?”
我的视线突然模糊,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我竟然在哭。
过了好久,我才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好。”村长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老人深吸一口气,竟然自己从我的背上爬了下来。
他整了整红色的新衣,迈步走向洞口,“走吧,松为。别让山神等急了。”
我魂不守舍的跟在村长的身后,正好看见村长挺直佝偻的背,毅然决然的走进了洞穴。
他的红袍在暮色中像一滴血,那么刺眼,那么决绝。
“山神大人!”老人的声音在洞口回荡,“鹿头村第七代村长......前来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