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不到,我结束了修炼。
我盘腿坐在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愧是一年才出现一次的宝贝,效果竟然比得上我一个月的苦修。
如果每天都能有这东西辅助,恐怕要不了两三年,我就有机会跨入中级术士的门槛。
可这样的日子根本没有持续多久。
大约过去了两年,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
我正在院子里磨砺猎妖用的短刀,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
爸妈刚从田里回来,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晒太阳。
母亲手里还拿着刚摘的野菜,父亲则闭着眼睛小憩,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
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母亲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从藤椅上滑落下来。
“老婆子!”父亲惊醒,猛地起身想要扶住她,自己却也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我扔下短刀冲过去,双手颤抖着探向他们的鼻息。
还有呼吸,但无论如何呼唤,他们都毫无反应。
村医来了,老大夫满头大汗地检查了一番,最后颓然摇头,“我们没有这条件......得去城里的大医院。”
村长当机立断,招呼人拉来一辆平时拉货用的小货车。
林叔因为曾在城里打过工,被指派开车送爸妈进城。
“我也要去!”我对林叔说。
“在家待着,这两人已经够麻烦了,我没功夫照顾你。”林叔果断的拒绝了我,随后车子扬尘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在村里游荡。
村民们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窃窃私语声不时传入耳中。
第四天傍晚,小货车终于回来了。
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车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叔先跳了下来,脸色不太好看。
他回头搀扶我爸下车,我妈跟在后头,两人脸色苍白得像纸,走路时脚步发飘,像是随时会摔倒。
“爸!妈!”我冲过去,想扶他们,可手刚伸出去,林叔就侧身挡了一下,眼神闪烁。
“松为啊,你先别急,你爸妈需要休息。”他干笑两声,转头对村长使了个眼色。
村长点点头,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先让你爹妈回家躺着,我和林叔说点事。”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们俩往村口的小土坡走,林叔压低声音,嘴唇快速动着。
我屏住呼吸,耳朵微微一动。
“......脑瘤,晚期......两个人都长了......医生说最多半年......手术费一个人六十万......”
“......这个病就算治了......也大概率治不好......只好了也有后遗症......”
“......松为真是太可怜了......”
他们的声音很轻,但自从觉醒后,我的听力变得远超常人。
他们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我看见林叔频繁地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怜悯。
一个人六十万。
两个人就是一百二十万。
半年。
晚期。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发抖,搀扶着虚弱的爸妈往家中走去。
一百二十年是什么概念?
村里最富的张叔家,攒了十年也就二十万存款。
猎妖队拼死拼活干一年,扣除开销,每个人也就能分不到一万块钱。
一百二十万......
等于我在猎妖队里不吃不喝干一百二十年。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爸妈苍白的脸上。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而更可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看到我妈靠在门框上,虚弱地冲我笑,“松为,站那儿干啥?看到妈回来不开心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了块烧红的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六十万。
我爹妈的命。
我抬头看向远处的森林。
或许那里是唯一能快速来钱的地方。
......
猎妖刀划开妖兽喉咙的瞬间,我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出猎了。
我站在妖兽尸体旁,看着同伴们默契地将最好的材料放在我面前的地上。
王大叔拍拍我的肩膀,“小松,这次你又是头功,他的皮毛和牙齿都归你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没人提出异议。
我知道他们在照顾我。
半年来,每次猎妖我都冲在最前面。
妖兽最凶狠的扑击我来挡,毒气最浓的地方我先闯。
身上不断的增添新伤,猎妖的衣服磨破了七八件,也才勉勉强强攒够了三万块钱。
加上村长挨家挨户凑的捐款,整整四万块钱,零零碎碎地放在家里那个褪色的木匣里。
可这远远不够。
父亲走的那天,灵堂里挤满了人。
母亲哭得几乎昏厥,我却像个木头人一样跪在棺材前。
当村长请来的神棍念到生死无常时,胸口突然涌上一股剧痛。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我面对成群的妖兽时都没流过的眼泪,此刻却决堤般涌出。
“小松......”父亲冰凉的手突然握住我的手腕。
我浑身一颤,再抬头时,灵堂里只剩下一盏孤灯摇曳。
自从爹走了,娘的身体愈发虚弱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魂不守舍的。
娘撑了不到一周,便也撒手人寰了。
她走的那天,出奇地平静,只是拉着我的手,与我对视着,什么也没说。
然后,她的眼睛就再也没睁开过。
我呆坐在床边,感觉体内的法力突然沸腾起来,像是一锅烧开的水,在血管里疯狂奔涌。
我突破了。
我成为鹿头村最年轻的中级术士了。
可母亲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神渐渐涣散。
我颤抖着将手按在她额头上,汹涌的法力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是我们鹿头村最年轻的中级术士诞生的时刻,可迎接我的只有灵堂里此起彼伏的哭声。
我花光了全部的积蓄,为父母建了一座坟墓。
他们生前从未分开过,死后自然也不想分开。
夜深人静时,我站在父母的坟前。
新坟上的泥土还带着湿气,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很想哭,但是憋了半天,却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原来极致的悲伤,真的会让人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没有钱。
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钱。
我没有钱。
所以爹妈死了。
鹿头村没有钱。
所以大家一直过着苦日子。
作为村里最年轻的中级术士,我一定要改变鹿头村的现状。
我一定,要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