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还是走了。
在一天夜里,她拖着行李箱,
深夜的李家宅邸静得可怕,只有行李箱滚轮碾过木地板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
我赤着脚追出来时,姐姐已经站在了大门口。月光从她背后洒落,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进我的心里。
“姐......”我的声音哽住了,伸手抓住姐姐的袖口,布料冰凉,像是已经提前带上了远行的寒意。
姐姐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把她的手拨开。
“别这样,小舞。”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感到喉咙发紧,眼眶热得发疼。
我张了张嘴,我好想说“能不能别走”,想说“我会想你的”,甚至想说“带我一起走”
——可是最终,我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
为什么非要走?我憋了半天,硬生生挤出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爸爸他......”
“爸爸不会理解的。”李欣怡终于转过身,月光下,她的眼神冷静得近乎陌生,“他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事比继承家业更重要。”
我的视野突然模糊了,不是因为眼泪,而是我那讨厌的能力又看到了颜色的变化。
姐姐的周身缠绕着炽烈的橙红色,像燃烧的火焰,那是决心与渴望的颜色。
而我自己呢?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可以看见任何人身上的颜色,却唯独看不见自己的,但我此刻感觉——恐惧、不舍、无助,这些负面情绪全都混在一起,不断冲刷着我的脑海。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可姐姐已经提起行李箱,迈出了大门。
“照顾好自己,小舞。姐姐最后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却不像是在笑,“等我站稳脚跟,或许......”
她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夜色里。
我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姐姐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夜风吹过,我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湿透了。
我慢慢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像小时候害怕打雷时那样蜷缩成一团。
这一次,没有人会摸着她的头说“别怕”了。
我能感受到,我脑海中,似乎有一根弦绷断了。
爸爸在第二天清晨就下达了禁令。
当我揉着红肿的眼睛走进餐厅时,管家已经站在她的座位旁,手里捧着一部崭新的手机——没有任何社交软件,没有浏览器,通讯录里只有三个号码:父亲、管家、老师。
“小姐,这是老爷给您准备的。”管家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判决书,“您的旧手机,暂时由我保管。”
我盯着那部冰冷的机器,喉咙发紧。
我转头看向父亲,他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煎蛋,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为什么?”我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爸爸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一场高级晚宴。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上下学会有专人接送,不准参加任何课外活动,不准见朋友,尤其是那个姓高的男孩。”
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爸爸是怎么知道高毅的。
我的指尖微微发抖。想起昨晚姐姐离开时决绝的背影,想起父亲眼中翻滚的暗灰色绝望。现在,那些情绪全都变成了冰冷的控制。
“爸爸,我不是囚犯。”我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爸爸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身上的颜色刹那间就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出现让我浑身都无比难受,似乎有无数条虫子在我的皮肤上爬行。
“不,”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是我的女儿。”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每天早晨,管家会准时送我去学校;放学时,那辆黑色的轿车永远准时停在校门口,像一只沉默的乌鸦,等待将我叼回笼中。
我的房间被重新整理过,抽屉里的日记本不见了,书架上的小说换成了枯燥的经管类书籍,甚至连窗户都被加装了一层细密的金属网,阳光照进来时,会在我的书桌上投下网格状的阴影,像一座无形的牢笼。
我能看到管家每次递给她手机时,指尖泛起的深蓝色——那是无奈的服从。
能看到女佣打扫她房间时,身上一闪而过的黄色——那是同情与怜悯的味道。
甚至能看到父亲每晚站在我房门外时,周身缠绕的浑浊暗灰色——那究竟是什么颜色!
学校里的生活还是没有改变。
每天早上收作业,早读,然后跟顾芝聊天。
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
每当我身处学校时,我总能忘记身上发生的所有不愉快。
可每当放学后,每当我看见那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黑色轿车时,所有的记忆如同海浪一样,不断地铺在脑海当中,占据着每一道缝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不是一个人。
那两只小飞虫是在某个雨后的黄昏闯进我房间的。它们纤薄的翅膀上还沾着水汽,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像两粒迷路的星辰,偶然坠入我的囚笼。
起初,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绕着台灯打转,偶尔撞在金属窗网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
我趴在书桌上,用铅笔轻轻戳了戳其中一只的翅膀,它立刻惊慌地飞开,却又在下一秒诡异地悬停在空中,因为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别动。
它真的不动了。
另一只飞虫原本正朝着窗外光亮处飞去,却在半空中突然调转方向,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缓缓降落在我的指尖。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陌生的神经电流正顺着脊椎爬上来,在视网膜上炸开细小的火花。
“你们......能听懂我说话?”我屏住呼吸。
不,这并不像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反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碰撞。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似乎可以控制他们的某些行为。
它们翅膀震颤的频率突然改变,在空中划出8字形的轨迹。这不是昆虫该有的飞行方式,倒像是某种密码。
当我下意识模仿着用手指画了个“8”时,两只飞虫立刻兴奋地上下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