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鄱阳湖的浩渺烟波在夕阳余晖中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紫红。周瑜勒马立于一处高坡,身后“周”字大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两万余江东步卒如同一条深色的巨龙,沿着湖岸蜿蜒推进,铠甲与兵刃的碰撞声、整齐的脚步声,混合着湖浪轻拍岸边的沙沙声,形成一种肃穆而雄壮的行军节奏。
军士们虽面带长途跋涉的风尘,眼神却依然锐利。
前军多是持长戟、大盾,中军弓弩手行列严整,后军与辎重车辆则被护卫得滴水不漏。斥候轻骑如离弦之箭,不时从队伍两侧奔出或驰回,将前方探得的地势、水情精确报与中军。
江东主力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到达了鄱阳城。
“孙辅为何如此驻军?”周瑜看着远处孙辅的营寨心中略有不满。
出发前他曾经反复叮嘱,一定要截断雷勇与泾县、陵阳的粮道,可孙辅却只是扎营在城外并未这么做。
“事有轻重缓急,大敌当前,都督还是要以大局为重。”鲁肃低声劝谏。
“好在鄱阳城守将十分得力,仅凭两千守军便成功抵挡了雷勇多次的进攻,不仅没有慌乱逃走,还敢出城反击勇气可嘉。”
周瑜成功被鲁肃转移了话题,他点头问道:“这个吕蒙子敬可听说过?”
鲁肃记忆力惊人,对孙权治下各级官吏和战将的底细无一不知,可以说是江东行走的人事档案。
“公瑾可认识邓当?”鲁肃反问道。
“邓当自然认得,他是伯符的副将。”周瑜回答。
“这个吕蒙便是邓当的妻弟。”鲁肃面露微笑。
“吕蒙字子明,生于汝南富陂,少时家境贫寒,南渡长江投靠姐夫邓当。十五六岁时,他曾偷偷跟随军队去讨伐山越,即使被姐夫邓当发现呵斥也无法阻止,是个天生的军人材料。”
“只是他性格有些暴烈,因无法忍受一名小吏的屡次轻视羞辱,他居然愤而杀之。本来是要军法从事的,结果却被主公孙策保了下来。后来其姐夫邓当去世,经过张昭的推荐,便做了这鄱阳城的守将。”
“原来如此......”周瑜点了点头。
“这吕蒙既然得到伯符的赏识,必然有不寻常之处,仔细任用兴许能成为一员虎将。”
“禀都督,淮军约一万五千,在城南五里外鹤鸣浦驻扎。”斥候的声音将周瑜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将目光重新聚焦于不远处的鄱阳城。
“鹤鸣浦吗?对方居然想占平地上硬抗我军主力?”周瑜喃喃自语。
“全军在城南驻扎,修建营寨,所有将领立刻到城中府衙听候调遣!”
大军继续蜿蜒而行,直到城南才开始驻扎修建营寨,与五里外的淮军对峙。
“公瑾想如何打这仗?”鲁肃问道。
“鄱阳城地处东岸,如今彭泽已失,想要长期守住鄱阳已经十分困难,所以此地迟早要放弃......”周瑜平淡道。
“雷勇所率的这支淮军历经几次大战,星夜兼程翻山越岭而来,肯定疲惫不堪缺少粮草。如果没有身后追兵,我军即便是耗也会耗死他。”
“如今,我军自然当正面予以击溃,然后大军继续南下,绕鄱阳湖返回南昌。”
“而且此事宜早不宜迟,必须尽快实行,以免周泰在石剑隘压力过大!”
周瑜说完纵马便向城中而去......
而此时,石剑隘的战斗已经在暮色中打响!
苍藤率领山越兵正在冲击石剑隘的周泰守军。
“阿兄,此地地形过于狭窄,江东军又有七千之众,想要直接冲过去恐怕没有机会!”乌丰看着一片片倒下的山越士卒,心中有些心疼。
“你说得对,立刻停止进攻,让各部的带队首领前来见我!”苍藤点头。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进攻的山越缓缓后退,重新消失在密林之中。
一块空地上,十几名山越首领聚集在一起,正在吵嚷着进攻的先后顺序。
“你们陵水部人多势众,就应该冲在最前边,为何开战时总要我们乌丘部在前?难道是怯战?”一名头戴铁盔却身穿豹子毛皮坎肩的男子大声怒吼。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陵水部在后了,我们部族刚才一个冲锋便死了一百多人,你居然敢说我们怯战?”噌的一声,另一名大胡子首领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骨匕,上去便要和对方拼命。
“住手、住手,大家都是来给部族找一条出路的,别事情没成自己先内讧......”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急忙站在两人中间拉架。
这老者似乎很有威望,两名部落首领看到是他虽然依然神情愤然,但却没有继续动手。
“老祭司说的对!”苍藤的声音传来,随后他和乌丰便匆匆走了过来。
“诸位兄弟,我们此次归附淮南侯,为的是子孙后代能有更好的生活不再受人歧视,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怎能内部先不合?”苍藤高声对众人道。
众人默不作声,苍藤现在是淮南的代表,大家认为他说的便是淮南侯说的。谁也不会想到,苍藤只是一个营官,而且从来未见过淮南侯。
“青山部的孩子,你现在是大军的领路人,接下来到底如何做还是要向所有人说明。”老祭司对苍藤道。
苍藤行了个礼,然后站到一块石头上高声道:“我军正在追击江东主力,而且雷都督的大军已经从泾县和陵阳方向提前截断了江东军的退路,只要我们打破这道隘口,邓大人的队伍便会直扑周瑜的背后!”
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倒不是在讨论淮军即将包围江东主力,而是对雷勇的名字产生了反应。
“这雷都督带的可是在石梁渡河虎林原击败祖大王的队伍?”老祭司颤颤巍巍的道。
“正是。”苍藤点了点头,下边立刻便炸了锅。
“听说这雷勇每天要吃三个山越男人,每晚要睡三个山越女人,他的队伍军粮都是山越人的骨肉,如此军队我们怎能靠近?”老祭司声音有些颤抖。
苍藤却哈哈大笑,他知道这是一些人的谬传。
“各位不要慌张,雷都督我在秣陵时经常见还一起喝过酒,是个极为随和的上官,大家不要相信那些谬传。”
众人听苍藤这么说,心中才略有安定。
“大家相信我,只要破了隘口,打败江东主力,淮南侯所允肯定都会实现!”苍藤笑道。
“可这隘口太过狭窄,我军又不善攻坚,如何破之?”老族长再问。
苍藤却看着隘口方向冷哼一声道:“我山越何时需要走隘口才能通过大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