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云层,将金銮殿的琉璃瓦映照得一片辉煌。百官身着朝服,手持玉笏,鱼贯而入,在御阶下分列左右。庄严肃穆的气氛中,暗流涌动。
年轻的皇帝端坐龙椅,面容尚带稚气,眼神却努力维持着威严。垂帘之后,太后的身影隐约可见。而御阶之侧,摄政王赵胤身着蟒袍,神色平静地立于百官之前,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当边关急报被当众宣读,云州清水河畔的败绩如同一声惊雷,在大殿之上炸响。一千五百前锋折损近八成,这不仅是军事失利,更是一记沉重的政治打击。
短暂的死寂之后,御史大夫王璠率先出列,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声音却洪亮如钟:“陛下!云州总兵刘铮,轻敌冒进,致使我军损兵折将,边关震动!其罪当诛!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锁拿刘铮回京问罪,以正军法,以安民心!”他话语铿锵,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向垂帘之后。刘铮是太后远亲,此举意在沛公。
此言一出,几名御史台的官员立刻纷纷附议,言辞激烈,仿佛刘铮已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殿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太后的身影在珠帘后微微一动,并未立刻发声。
就在此时,赵胤向前迈出半步,动作从容不迫。他并未看那些激愤的御史,而是面向御座,微微躬身,声音沉稳有力:“陛下,太后。刘总兵镇守云州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此次失利,臣以为,罪不全在刘总兵。”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全场,将百官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才继续道:“据臣所知,北狄此次装备精良,远胜以往。我军将士仍用旧式军械,以血肉之躯硬撼敌锋,岂能不败?”他语气沉痛,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此非一人之过,实乃我军武备松弛,积弊已久所致!若不能更新装备,提升边军战力,今日之败,恐非最后一次!”
他这番话,看似在为刘铮开脱,实则将矛头引向了更深层次的问题——军备。既稍稍安抚了太后一党,又为自己后续的提议铺平了道路。
王璠眉头紧皱,立刻反驳:“王爷此言差矣!纵然北狄偶得利器,刘铮身为主将,未能审时度势,及时调整战术,便是失职!岂能因兵器之弊,便饶恕其败军之罪?”
赵胤并不动怒,反而叹了口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王御史所言,亦是在理。刘总兵确有失察之责。然,当务之急,并非追究一人之责,而是如何稳固边关,避免再生祸患。”他再次转向御座,声音提高了几分,“臣恳请陛下,下旨责罚刘铮戴罪立功,固守云州。同时,当从速拨付专款,用于采购、研制新式军械,充实边军武备!唯有如此,方能震慑北狄,保我边境安宁!”
“增拨军费?”户部尚书立刻出列,面露难色,“王爷,国库近年空虚,各处用度皆已捉襟见肘,这……”
“边关不稳,则国无宁日!”赵胤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若因吝啬银钱而致边关失守,届时损失的,又何止千万银钱?孰轻孰重,尚书大人难道分不清吗?”
他一番话语,既占据了维护国家安全的大义名分,又将反对者置于不顾大局的尴尬境地。殿内支持他的官员纷纷出声附和。
垂帘之后,太后始终沉默。她深知赵胤此举意在借机掌控更多的军费和军权,但边关败绩是事实,更新武备的理由冠冕堂皇,她若强行反对,反而落人口实。
最终,在一片争议声中,皇帝在太后默许和赵胤的力主下,下旨申饬刘铮,命其戴罪立功,同时责令户部与兵部协同,尽快拟定增拨军费、更新边军武备的章程。
朝会散去,百官各怀心思地退出金銮殿。
赵胤走在最前,蟒袍微摆,面色平静如水。阳光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覆盖了身后那些窃窃私语的官员。
王璠看着赵胤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对身旁的同僚低声道:“增拨军费……这银子最后会流入谁的口袋,又会打造出什么样的‘利器’,恐怕只有王爷自己才清楚了。”
而同僚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多事之秋,慎言,慎言啊……”
金碧辉煌的殿宇之外,天空湛蓝。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关乎国本与权力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三十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