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火熔炉的热浪裹着药香劈头盖脸砸下来,凤知微悬浮在半空中,额角汗珠顺着下颌坠进火里,地化作一缕青烟。
她能清晰感觉到,最后一片九品灵根正在丹田处崩解——那是前世神医谷用三百年灵泉泡大的根基,今生被凤家废柴身份埋进尘埃的火种,此刻全化作幽蓝火焰,顺着经络往指尖涌。
哑奴。她低唤一声,声音被炉内轰鸣吞掉大半。
跪在炉底的少年猛地抬头,眼尾泪痣在火光里泛着淡红。
他本是上古殉剑童,舌断魂残千年,此刻却像听懂了什么,布满伤痕的手重重按在青石板上。
残魂从指尖渗出,像团将熄的萤火,融入炉底刻着的二十八星宿阵。
那是他守了三千年的剑炉,守到记忆都碎成星子,终于等到一个敢把灵根当柴烧的人。
叮——
一声清越的剑鸣刺破炉内轰鸣。
凤知微睫毛颤了颤,闭着的眼忽然睁开——瞳孔里映着一柄残剑,裂痕从剑尖爬至剑格,却在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像被春风拂过的冰面,裂开细小的纹路。
成了?她喉咙发紧,指尖刚要触上剑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妖女窃取神器!
黑幡猎猎的声响混着阴风吹进来,十二具阴兵破土而出,青灰色皮肤渗着尸油,指甲长得能勾住石砖。
为首的黑鸦道人披着缀满骷髅的道袍,腰间铜铃震得人耳膜生疼,裴大人早料你会来皇陵盗宝,今日便让你给先帝殉葬!
凤知微没动。
她望着阴兵抬臂时带起的黑雾,识海里九重药劫模拟的虚影正疯狂转动——三息前,她就已在脑海里过完这十二具阴兵的攻杀轨迹。
袖中三枚墨绿药丸顺着指缝滑落,地坠入地缝。
嗤啦——
毒气腾起的瞬间,最前排的阴兵突然发出尖啸。
它们胸前灵核位置冒出绿泡,皮肤像被浓硫酸泼过般剥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茬。
黑鸦道人瞪圆了眼,刚要收幡,就见最后一枚毒丸滚到他脚边,地裂开,一缕紫烟钻进他道袍。
你......你敢用南疆腐骨毒!他捂住喉咙,指甲在颈间抓出血痕,裴大人会把你......
裴渊?凤知微终于抬手,指尖掠过剑柄。
断缘剑嗡鸣着飞入掌心,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该庆幸自己还活着。
话音未落,千里外的凌王府密室突然爆出一声闷响。
凌王捂着脖子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在锦缎上洇出暗红的花。
对面的血影门长老直挺挺栽倒,眉心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谁?!凌王踢翻案几,玄铁烛台砸在地上迸出火星。
他颈间的血痕还在往外渗血,那是方才与长老缔结命契时种下的命脉丝线——此刻竟被人无声无息斩断了。
不可能......那女人早该死在皇陵!他抓起案上的青铜镜,镜中倒影让他瞳孔骤缩:原本因为邪功而泛着青灰的皮肤,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眼角皱纹像被刀刻出来的,我的护体屏障......
皇陵底层,断缘剑的幽光突然大盛。
凤知微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剑身深处翻涌的记忆碎片撞进识海——她看见一个披发女子跪在黑莲前,手中正是这柄断缘剑,正斩断九条泛着金光的锁链。
女子嘴角淌血,却笑得癫狂:若天不容我,我便焚天。
这不是预言......凤知微指尖抵住眉心,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是轮回。
穹顶裂缝里漏下的月光突然变了颜色。
她抬头,就着那缕银白,看见自己身后浮起一道虚影——青鳞赤目,尾似蛇而首如鳄,正是传说中掌控轮回的腾蛇。
虚影张了张嘴,她没听见声音,却在识海里清晰响起:你终于来了。
薇姑娘!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切。
林啸从地道口冲进来,玄色劲装沾着血渍,怀里还护着个缩成一团的小丫头。沈家遗孤说,凌王调了禁军五卫围困丞相府,天亮前要清完逆党!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那老匹夫还说,要把您的头颅挂在城门楼子上......
他说我是灾星?凤知微摩挲着断缘剑的剑脊,笑意从眼底漫上来,好啊,那就让这场灾,先落在他头上。
她转身要走,腕间突然一沉。
哑奴不知何时攀住她手腕,仰头望着她,喉结动了动——三千年没说过话的喉咙,终于挤出几个字,沙哑得像锈铁摩擦:主......人......这把剑,专斩不要脸的男人。
凤知微脚步顿住。
她低头看进哑奴泛着水雾的眼睛,那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和火焰里自己扬起的嘴角。那你可得好好看着。她抽出被握住的手,反手揉了揉他发顶,下一个,轮到裴渊了。
月光从穹顶裂缝漏进来,落在断缘剑的剑刃上。
剑身倒映着她的侧脸,眉梢眼角都是冷意。
远处传来阴兵残魂的最后一声哀鸣,混着林啸给小丫头包扎时的轻声安慰,在空荡的皇陵底层荡开。
当凤知微踩着满地碎砖走出剑炉时,没人注意到她袖中那缕紫烟——那是方才黑鸦道人中毒时散出的,此刻正顺着地道往上飘,往帝都的方向飘。
帝都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乌云,像团化不开的墨。
月光被遮得严严实实,只在云缝里漏下一线白,恰好照在城墙上凌王府三个鎏金大字上。
断缘剑突然在她背后轻鸣。
凤知微抬头望了眼天空,唇角勾起一抹笑,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