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砸在凤知微的斗篷上,像无数细针。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及膝积雪,睫毛上结了层白霜,却仍在咬牙辨认方向。
第三日的暴风雪比她预想的更狠,原本标注极渊入口的冰壁早被暴雪削成了断崖,雪雾里连半块指路碑都寻不见。
呼——她哈出白雾,指尖掐了个灵诀,却只勉强在掌心燃起豆大火苗。
灵根被废的身体到底拖后腿,前世能引动山火的灵火,如今只能当暖炉使。
她正欲找处岩洞暂避,眼角余光忽然扫到雪地里一团青影——那是缩成毛球的噬灵鼠王,双瞳琉璃般的眼珠正泛着幽光,小爪子死死扒住她的裤脚。
凤知微蹲下身,将鼠王揣进袖中。
指尖触到它冰凉的皮毛时,忽然想起悬壶居里那坛未用完的药渣。
前世炼药时,残毒精粹能刺激毒物感知,或许...她念头刚起,已从药囊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一滴暗褐色液体,轻轻点在鼠王鼻尖。
鼠王浑身猛地一颤,琉璃眼瞬间泛起绿光。
它从她袖中窜出,前爪在雪地上快速扒拉,竟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那轨迹像极了地脉走向图!
凤知微瞳孔微缩,蹲下身顺着爪印看,雪地上的线条正随着鼠王的动作不断延伸,最终指向东南方的冰崖缝隙。
原来你是活的寻毒罗盘她低笑出声,指尖在雪地上描摹那道痕迹。
前世研究毒兽共生时,她曾在古籍里见过毒感共鸣的记载,却从未想过能在这废柴身体里实践。
此刻鼠王体内的毒素与地脉毒流产生共鸣,竟比任何罗盘都精准。
她迅速取出玉匣,里面是从北荒毒林里采的鹤顶红、曼陀罗根,还有半块玄冰蚕的毒囊。
药香混着寒气在岩洞里散开时,她已将药材按三比一的比例碾碎,调制成拇指粗的引毒香。
火折子点燃的瞬间,洞外传来细碎的窸窣声——三只巴掌大的雪地毒蛛正顺着香气爬来,八条腿上的倒刺刮得雪地沙沙响。
鼠王突然立起前身,琉璃眼绿光暴涨。
为首的毒蛛刚探进洞口,便浑身抽搐着瘫倒在地,黑液从口器里汩汩流出。
凤知微眼疾手快地接住那滴黑液,用灵火煅烧——淡蓝色雾气在掌心凝聚,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却让她喉间泛起熟悉的清凉。找到了。她将雾气收入玉瓶,玄冥心露不在表面,在地底毒脉交汇的阴髓池。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吟唱声。
凤知微手指一紧,玉瓶几乎捏碎——那是乌兰族的迎归之咒,她前世在祭坛典籍里见过,专用来召唤被封印的邪灵。
她迅速吹灭引毒香,转身时正看见十二道身影从雪地里爬出:少女模样的傀儡,眼眶里燃着幽蓝鬼火,裙裾沾着冰碴,一步步往洞口逼近。
赤鳞。她低唤一声。
缩在角落的变异毒蝎兽立刻昂首,尾钩上的毒囊剧烈颤动——它曾是乌兰祭坛的守护者,对这咒文再熟悉不过。
但当凤知微指尖燃起灵火时,赤鳞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尾刺猛地喷射出一道赤金色毒焰,精准地扎进为首傀儡脚下的冰层。
冰层下传来闷响,地下积蓄的毒气被毒焰引燃,炸开的冰碴混着黑血四溅。
十二具傀儡的鬼火瞬间熄灭,连残魂都被毒气吞噬。
凤知微趁乱咬破指尖,以血在雪地上画出阴阳鱼纹路——这是她改良的阴阳焚炼阵,能将毒灰、焦骨、魂烬统统提炼。
灵火在阵中升腾,红焰里翻涌着黑、青、紫三色光。
她数着呼吸,第七次提纯时,豆大的晶珠从火中坠出,泛着幽蓝光泽。仿源露。她一口吞下,喉间泛起灼烧般的甜。
体内的净莲灵根突然嗡鸣,原本蜷缩的花瓣猛地舒展,幽蓝火焰顺着经脉流转,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她试着将灵火引到掌心,火焰竟地窜出三尺,在雪地里烧出个圆洞。
成了。她擦去嘴角血渍,眼尾微挑。
前世灵火失控差点烧了药庐的阴影,终于要散了。
夜幕降临时,凤知微靠在寒石上记录数据。
鼠王突然从她膝头窜起,小爪子拼命扒拉洞口的积雪,琉璃眼死死盯着东南方。
她顺着方向凝神感知,识海里突然闪过画面:暗无天日的毒池,一只遍体鳞伤的小蝎子在毒液里挣扎,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进来,指尖燃着和她相同的幽蓝火焰,将它捞起。
那手腕上的火焰纹路,与她掌心血契的形状分毫不差。
这具身体的前世...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难道真的来过乌兰祭坛?
更深处,轮回井底的金瞳缓缓转动。
它望着凤知微所在的方向,眼底翻涌的黑雾突然散了些,竟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一次,它没有再发出低语,只是静静看着,等待着。
当凤知微终于收拾好行装,准备继续向阴髓池进发时,雪雾不知何时散了些。
她抬头望向东南方,原本被雪幕笼罩的山谷轮廓渐渐清晰——只是那片山谷太静了,静得连雪落的声音都听不见,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喉咙。
她裹紧斗篷,将鼠王重新揣进袖中。
雪地上,赤鳞的尾刺在雪面划出深痕,跟随着她的脚步,一步步迈向那片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