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凤知微将那片漆黑如墨的蛇鳞置于白玉盘中,冷冽的晨风格外刺骨。
她的指尖轻点鳞片表面,那看似死物的鳞片上,竟遍布着肉眼难辨的血丝状脉络,随着她指尖的温度,如同有了生命般,极轻微地起伏着。
她眸光一凝,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一滴殷红精血滚落。
血珠触及鳞片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鳞片竟如饥渴的野兽般将血珠尽数吸入,幽蓝色的微光自鳞片内部迸发,光芒交织间,三个扭曲的古篆缓缓浮现——子时,北阙。
“姐姐!”缩在她袖口里的小紫浑身发抖,声音带着一丝颤栗,“这东西……它认主了!它在召唤你去皇宫!”
凤知微的眼神骤然冷如寒冰。
这不是警告,这是邀约。
一封来自深渊的请柬。
而“北阙”,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激起惊涛骇浪,那正是通往大胤皇陵地宫的唯一秘道入口!
百年前封印腾蛇的战场!
她正要深思其中关联,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蛮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声音嘶哑:“小姐!不好了!三殿下昨夜在宫中突然昏厥,太医院那帮废物束手无策,刚刚传出消息,说……说他已经七窍渗出黑血,眼看不行了!”
凤知微心头猛地一沉,几乎是瞬间,她想到了什么。
她疾步走到药柜前,翻出此前为沈砚调配“镇魂散”时剩下的药渣。
她捻起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挑取微不可察的一点粉末,凑近鼻端。
那熟悉的药气刚一入体,她体内沉寂的魔血竟像是被投入火星的滚油,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她的神识,将她拖入一片漆黑的识海深处。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狰狞地浮现在眼前:阴冷潮湿的幽暗石室,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椁镇压中央,棺椁四周的血池中,赫然沉着一条被斩断的、仍在微微抽搐的巨大蛇尾……
“原来如此!”凤知微猛然睁开双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砚体内的“蚀魂蛊”,根本不是寻常蛊毒,它与当年封印腾蛇的那场血腥仪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条蛇尾,那口铜棺,就是一切的根源!
“小紫,立刻潜入皇宫西偏门,去三殿下寝殿外,查验他昨夜燃过的香灰!”她语速极快,不容置疑。
半炷香的功夫,小紫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回,带回一撮尚有余温的灰烬。
凤知知微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瞬间钻入。
“果然是‘紫芸香’!”她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但他们换了配方,好大的手笔!”她将灰烬撒在桌上,冷声道:“里面加了‘龙涎髓粉’和‘胎心膏’,这两样东西,都是催发蚀魂蛊破心而出的绝命引子!有人……不想让他活到天亮。”
话音未落,府门外马蹄声骤起,声声急促,仿佛催命的鼓点。
一名户部快骑翻身下马,高声宣读:“奉陛下特召令,凤氏女凤知微即刻入宫,为三皇子问诊,延误者,斩!”
这道旨意,来得可真是时候。
凤知微抚过腰间那只绣着繁复花纹的银针囊,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却带着刺骨的杀意:“他们算准了我会去,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救一个他们亲手布下的死局……也好,那就让这满朝文武都亲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夜幕沉沉,皇宫禁内灯火通明,却照不透那浓得化不开的阴谋气息。
凤知微一袭青布医袍,孑然立于宫门前。
守卫上前例行搜身,手掌刚触及其怀中,一股彻骨的寒气猛然袭来,那守卫竟如遭电击般惨叫一声,连退数步,惊恐地看着她。
凤知微心中了然,是那片被她贴身藏匿的蛇鳞。
它似乎感受到了皇宫深处某种熟悉的气息,正与她体内的魔血剧烈共振,发出无声的低鸣。
她没有解释,只是淡然地越过那群面面相觑的守卫,步入深不见底的禁庭。
沈砚的寝殿内,愁云惨淡。
满室白烛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如同鬼魅。
太医院院首裴渊正坐在案前,执笔记录着脉案,见她进来,那张伪善的脸上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我当是谁,原来是京中盛传的民间野医。凤姑娘,这龙体可不是乡野村夫的病体,若治不好,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凤知微恍若未闻,径直走到床前。
她凝视着龙床上那个面色铁青、气息微弱的男人,昔日的温润俊雅早已被死亡的阴影吞噬。
她忽然抬手,一把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明黄锦被!
“你做什么!”裴渊拍案而起。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沈砚的胸口处,一朵半开的黑色莲花纹路赫然浮现,那莲花的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绽放,妖异而狰狞,正是“蚀魂蛊”即将破心而出的最终征兆!
凤知微不再理会任何人,从针囊中取出三十六根长短不一的玄铁针,在烛火上反复淬炼,直到针身通体赤红,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她将红针一字排开于黄梨木案上,转身对裴渊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要施‘逆魂引针’,此法凶险,需封闭殿门,在我出声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否则,后果自负。”
裴渊眉头紧锁,正欲出言反驳,殿外一名内侍总管却尖着嗓子高呼:“陛下有令,三殿下诊治事宜,全权交由凤医官处置,任何人不得干扰!”
裴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沈砚还要难看。
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凤知微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整个寝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左腕上一道早已愈合的旧伤,那道伤疤之下,正是她重生之时,被强行灌入体内的上古魔血烙印。
就在她准备捻起第一根银针的瞬间,体内沉寂的魔血仿佛被投入了万吨熔岩,骤然沸腾!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狂暴力量疯狂上涌,她仿佛听见,在遥远到无法想象的深渊尽头,有一头沉睡了千年的洪荒巨兽,正缓缓睁开它那双比日月还要庞大的眼睛。
凤知微猛地睁开双眸,瞳孔深处,竟有一丝妖异的金芒一闪而逝。
她看着案上赤红的玄铁针,又看了看床上命悬一线的沈砚,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决绝而疯狂的笑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来吧,让我看看,是你这潜藏的鬼魅先控住我,还是我先亲手……挖出你们埋了百年的根。”
话音落下的刹那,窗外,原本晴朗的夜空毫无征兆地乌云密布,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在云层中无声地撕裂、翻滚,仿佛天神震怒。
与此同时,在九幽尽头的无尽黑暗中,一座完全由骸骨堆砌的石殿内,被无数漆黑锁链贯穿身躯的沧夜猛然抬头,他那双金色的竖瞳瞬间撕裂了黑暗。
缠绕在他身下、碾碎了整座石殿的巨大蛇尾不安地搅动着,发出金石摩擦般的恐怖声响。
“她的魂……”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石殿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悸动,“……在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