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凤家那位大小姐被凌王退婚后,跑去极北找死,怕是早冻成冰渣了!”
尖利刺耳的声音划破风雪,引得街边众人一阵哄笑。
那小乞儿见状,更是得意,正欲再说些不堪入耳的荤话,一阵沉闷而清晰的马蹄声却由远及近,踏碎了漫天飞雪,也踏在了每个人的心尖上。
众人下意识回头,只见风雪尽头,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那人一袭玄袍如墨,与周遭的皑皑白雪形成极致的反差,仿佛是从九幽地狱踏出的神只。
他身形高大,周身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气,所过之处,三尺积雪竟无声消融,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怀中,竟抱着一名红衣似火的女子。
女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难掩那份绝世的容光。
而在男子肩头,还蹲着一只通体闪烁着淡淡紫光的小鼠,正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凡人。
“那……那是谁?”有人牙齿打着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看那气势……那双眼睛……”一名见多识广的老者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存在,失声惊呼,“是……是魔尊?!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沧夜!”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前一刻还在议论纷纷的百姓瞬间噤若寒蝉,纷纷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被魔尊抱在怀里的女子,凤知微,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靠在沧夜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的目光越过跪伏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茶摊上。
那里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旁若无人地低头研磨着药草,正是墨尘。
前世,她于山洪中救下重伤濒死的他,他则赠予她医毒双绝的《万毒归源录》残卷,助她熬过了在凤家最艰难的岁月。
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
“放我下来。”凤知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沧夜低头看她,那双灿若金日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悦,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这女人刚从鬼门关回来,身子弱得像一张纸,风一吹就倒。
凤知微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低语:“我想走自己的路。”
沧夜的身体僵了僵。
他看着她眼底那抹不屈的火焰,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光芒,倔强而璀璨。
良久,他才缓缓将她放下,但宽大的手掌却始终虚扶着她的臂弯,寸步不离,仿佛只要她稍有晃动,便会立刻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凤知微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那个茶摊。
墨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浑浊而沧桑,当落在凤知微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时,只是微微一顿,随即,他的视线便被她腕间一枚若隐若现的银针标记死死吸引住了。
那枚银针,细如牛毛,却仿佛蕴含着回春之力,正是他耗尽毕生心血所独创的“九转回春针法”施针后才会留下的独特印记!
此针法早已失传,世间绝无第二人知晓!
“姑娘……”墨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他猛地站起身,打翻了面前的药臼,“你……你可知此针出自何人之手?”
凤知微看着他激动得通红的眼眶,嫣然一笑,声音清越如玉珠落盘:“出自一位不愿被世人遗忘的老疯子。”
这句玩笑话,是前世他教她针法时,她时常用来调侃他的。
墨尘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他死死地盯着凤知微,浑浊的老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涌上心头:“是……是你……你是知微……重生?”
凤知微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牌,递了过去。
玉牌之上,清晰地刻着神医谷独有的图腾。
墨尘颤抖着双手接过玉牌,入手温润,和他当年赠予她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刹那间,老者再也抑制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好孩子……我的好孩子……这一世,别再让人踩着你走了!”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重逢的感动。
“人呢?那个丢尽我们凤家脸面的废物在哪?”
一名身着华服、神情倨傲的中年管家带着十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当他看到衣衫破损、面色憔悴的凤知微时,眼中闪过浓浓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嗤笑道:“哟,这不是我们凤家百年难遇的‘天骄大小姐’吗?怎么,被人退婚还嫌不够丢人,还跑去勾搭上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男人了?”
他那双势利眼上下一扫,根本没把气质冰冷的沧夜放在眼里,只当是个空有皮囊的小白脸。
“家主有令,凤知微败坏门风,即刻带回家族祠堂受审!”管家大手一挥,便要让身后的家丁上前抓人,“跟我回去!”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沧夜动了。
他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微微侧过头,那双金色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管家一眼。
只是一眼!
“咔嚓!咔嚓!”
两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管家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极致的痛苦。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碾压而来,双腿膝盖应声而断,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其余的家丁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一个个腿软得如同烂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场面瞬间失控。
凤知微却看都未看那些家丁一眼,她缓缓蹲下身,迎着管家惊恐怨毒的目光,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却隐隐散发着炽热气息的丹丸。
那正是她以极北之地的寒髓残渣,配上前世所炼制的赤炎蛊,九死一生炼制出的“逆命丹”。
她捏开管家的嘴,将丹药轻轻放入他口中,微笑道:“知道为什么我能从极北活着回来吗?因为在那里,我学会了怎么把致命的毒变成救命的药,怎么把人人唾弃的废物,变成价值连城的丹。”
丹药入腹,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席卷管家全身。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那两条被碾成粉碎的断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重塑!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竟已完好如初!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恐怖一万倍!
凤知微缓缓站起身,无视管家那张见了鬼的脸,自然而然地挽住沧夜的手臂,而后转身,清亮的声音蕴含着灵力,传遍了整个青石驿:“回去告诉凤家所有人——我凤知微,不是任人践踏的废柴,更不是谁的附属品。这一世,我要让整个大陆都记住:凤知微这个名字,将比魔尊更令人敬畏!”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
远处雪峰之上,一袭白衣的雪璃远远望着这一幕,美丽的脸庞因嫉妒而扭曲,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
而在凤知微肩头,小紫鼠则用爪子挠了挠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这才哪到哪啊,姐姐,好戏才刚开始呢。”
青石驿的风雪似乎也为这惊天逆转而暂时停歇,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凤知微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她没有再看跪了一地的人,与沧夜并肩离去,墨尘则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眼中是重燃的希望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