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清楚一件事,真正的勇敢,从来不是靠嘴上吹嘘得来的。
那是用鲜血浇灌出来的,是用泪水浸泡过的。
“窈窈,有没有办法,让那些妖魔进不了皇宫?”
他低声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有哒!”
她从小小的布袋里掏。
最后终于掏出了几件闪着微光的小物件。
一枚铜铃、一块玉符、还有一串缠着红线的银铃铛。
“爹爹,这是咱们宗门专门做的,专门对付妖魔的。”
窈窈举起手中一件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小法器。
那法器形如一枚古朴铜铃,表面刻满了细密复杂的符文,隐隐有灵力流转。
“不过……有个小问题。”
她小声说,声音压得低低的。
“只要是妖魔,不管好坏,都会被它发现。”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铜铃边缘,低声补充道:“哪怕是一只修炼千年、从不害人的狐妖,或者守山护林的老树精,只要体内有妖气,这法器就会鸣响示警。”
司徒翊听了,反倒松了口气。
他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宫殿群的轮廓。
妖魔本性难测,今日无害。
明日未必不会起贪念或报复之心。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是帝王治国的铁则,也是保全江山社稷的底线。
“那你能不能……在皇宫,还有整个京都,都装上这种东西?”
他知道这类法器必不简单。
若是寻常之物,早就满天下铺开了,哪还轮得到今日才提。
“能呀!”
窈窈一点不犹豫,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
“只要材料够,人手够,布置得当,别说皇宫,整个京都都能罩住!”
随即又补了一句,语气变得郑重其事。
“但这些法器不是万能的哟,爹爹可别以为装上了就万事大吉啦。”
司徒翊懂。
妖魔狡猾,总有躲过去的方法。
他没指望靠几个小玩意儿就天下太平。
他要的,只是一个预警系统。
“那咱们先在皇宫布,再慢慢铺到城里。”
皇宫是他的根基所在。
一旦失守,整个王朝都将动荡不安。
窈窈点点头。
“法器不能乱放,得挑对地方才行。”
她伸出一根嫩白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要是随便乱摆,不仅浪费灵石供能,还可能被反向破解,甚至引来更强的妖魔觊觎。”
她又从袋子里摸出一个金灿灿的罗盘。
那罗盘约莫巴掌大小,通体由纯金打造。
表面镶嵌着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
指针并非寻常磁铁所制。
而是用某种罕见的星陨金属炼成,尾端雕成凤凰形状。
正随着周围灵气波动微微颤动。
那玩意儿通体发亮,热腾腾的金色光泽几乎刺眼,映得四周墙壁也泛起层层暖晕。
“这罗盘……为啥是金的?”
司徒翊皱眉打量着。
“玄修者不该喜欢黄金啊。”
在他印象中,修士皆清心寡欲,避世修行。
这未免太过违和,不合常理。
窈窈笑嘻嘻地把罗盘捧在手心。
“是老祖宗送我的。”
她眨眨眼,眉梢跳动着俏皮的笑意。
“那位老祖,以前是街头讨饭的乞丐,穷了一辈子,就爱金子,爱到疯魔了。他说看见金光,心里就踏实,做梦都能笑醒。”
“他画符用金粉,打坐垫金绸,连尿壶都包金皮。”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一次师门长辈训他太俗气,结果他反手掏出一块百斤重的金砖当枕头,说这才是枕金安魂之道,气得长老胡子都翘起来了!”
司徒翊愣住,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堂堂九五之尊,自认见识广博,阅尽人间奇事,却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又真实的存在。
一个靠捡剩饭度日的乞丐,最终竟成了宗门老祖?
还用金子修炼?
“玄修者……还能这么执拗?”
原来所谓的超凡脱俗,并非真的斩断七情六欲,只是将执念换了个形式延续下去。
窈窈举着罗盘,慢悠悠转着圈。
金光洒在她娇嫩的脸颊上。
她一边走一边调试着罗盘的角度,口中轻声道:“爹爹,玄修者也是人呀。他们也会饿,会冷,会想家,会害怕孤独。”
她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深远了些。
“娘亲说过,只要是人,心里都有放不下的东西。”
她的声音柔和下来。
“有人放不下权势,有人舍不得亲人,有人一生追逐长生,也有人,就像老祖那样,死死攥着一块金子不肯撒手。”
“只是……他们的执念,有时候比猫抓线团还古怪。”
她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司徒翊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懂这些修仙的人。
他以前以为,他们不沾尘世,不食烟火。
可如今听来,他们也有贪嗔痴念,也有幼稚荒唐的一面。
窈窈停了停,忽然停下脚步,抬起手中的罗盘仔细观察了一瞬。
然后果断地指着前方一处宫墙拐角的方向。
“爹爹,往这儿走。”
她的神情变得专注,眉心微蹙。
司徒翊紧跟在后,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他的手已悄然按在腰间佩剑之上。
虽知此刻身边有女儿护卫,但身为帝王的习惯仍让他不敢彻底放松戒备。
“那……这法器,到底该放哪儿?”
窈窈哼了一声,小鼻子微微扬起,语气自信十足。
“放皇宫最靠谱的地儿就行啦,比如龙脉交汇口、主殿阵眼、藏书阁地底灵井这些地方。”
她歪着头看了看父亲,眨眨眼笑道:“爹爹跟着我走准没错,有我在,保你连一只老鼠精都逃不过侦测。”
司徒翊没再追问,默默跟上。
走几步,停一下。
窈窈的小脚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反倒是司徒翊,额头见了汗。
他年岁渐长,久居深宫,少有这般来回奔波的时候。
眼下既要配合女儿行动,又要时刻保持警觉,体力上难免有些吃不消。
又拐了半个钟头,人群的脚步终于在一片偏僻寂静的宫苑角落停了下来。
四周寂静无声,连鸟雀都不曾飞过。
一群人站在了皇宫最犄角旮旯的一座小殿前。
那殿宇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之间。
殿门歪斜地半敞着,门轴锈迹斑斑。
屋顶上的瓦片稀稀落落,掉了将近一半。
阳光从破洞中斜斜地照进来。
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