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晚餐”的危机在林默本能的力量下悄然化解,但七号楼内的戒备等级却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万物归一者”的手段已经从物理层面的窃取、规则层面的污染,升级到了对“日常概念”本身的侵蚀。它不再追求直接的破坏,而是试图悄无声息地抽离生活中那些构成幸福感的基石——比如食物的美味。
这种攻击更加刁钻,也更加致命。因为它针对的不是生存,而是“生活”的意义本身。
苏晚晴和阿丽塔将监控重点转向了城市供水系统、大型农贸供应链的能量流以及微观层面的信息场,试图捕捉那种针对“概念”的细微扭曲。小黑则凭借其敏锐的感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空洞感”。
然而,几天过去,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城西的“死寂领域”依旧凝固,没有新的渗透迹象。供水系统检测正常,市面上的食材也尝不出异常。但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这天夜里,一种新的异常悄然浮现。
不是通过食物,也不是通过环境。这一次,侵蚀发生在更基础的层面——睡眠。
深夜,七号楼内一片寂静。林默早已在柳红玉轻柔的摇篮曲中沉沉睡去,小脸上带着恬静。然而,凌晨两点左右,柳红玉自己却毫无征兆地惊醒,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和空虚感,仿佛刚刚做了一个极其压抑的噩梦,却什么也记不起来。她起身想去看看林默,却发现苏晚晴书房的门缝下还透着光。
她轻轻推开门,看到苏晚晴正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地盯着屏幕,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晚晴,你也没睡好?”柳红玉关切地问。
苏晚晴叹了口气,指着屏幕上一条几乎平直的脑波曲线:“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着。不是失眠,而是……睡眠失去了‘修复’和‘安宁’的属性。我躺下后,大脑仿佛进入了一种空洞的待机状态,没有梦,没有深度休息,就像……就像给电池充电,却发现充电器坏了,电量毫无增长,反而更累了。”
柳红玉心头一凛,她也有类似的感觉。这时,小黑也耷拉着脑袋从阳台溜达进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却带着烦躁:“汪!邪门了!俺趴窝里半天,跟没睡一样,骨头缝里还是酸溜溜的!这觉睡得比打架还累!”
问题很快被汇总到林砚那里。阿丽塔的全局扫描显示,并非只有七号楼如此。整个城市,乃至更广阔的区域,一种微妙的“睡眠剥夺”效应正在无声蔓延。它不是让人无法入睡,而是让睡眠过程本身失去了意义。人们照常入睡,醒来却更加疲惫,情绪低落,创造力枯竭。这是一种对“休息”这一基本生命概念的慢性毒害。
“它在攻击‘恢复’的概念。”林砚站在婴儿床边,看着熟睡中却似乎微微蹙着眉头的林默,声音低沉,“让生命在循环中无法得到补充,慢慢耗尽活力。”
敌人选择了最隐蔽、也最普遍的时刻下手。如何对抗?难道要让所有人不睡觉?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应到了周围大人焦虑疲惫的情绪,或许是那无形的“空洞睡眠”也开始影响他,婴儿床里的林默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嘴瘪了瘪,发出细微的哼唧声,眼看就要从浅眠中惊醒。
柳红玉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安抚。
但林砚轻轻拦住了她。他俯下身,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儿子抱起来,而是用极低的声音,哼唱起一首旋律异常简单、甚至有些单调的曲调。那曲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语言或音乐体系,音节古朴,节奏平稳得如同心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定鼎乾坤般的稳定力量。
这歌声不高,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纷扰,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
哼唱声中,林默渐渐停止了扭动,紧蹙的小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变得绵长而深沉,真正进入了安稳的深度睡眠。他周身那无形的和谐力场,也随着这安眠的韵律,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这力场并非强行驱散什么,而是如同一种“标准答案”,开始重新“定义”周围空间的“睡眠”应有的状态。
奇迹般地,柳红玉感觉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虑和空虚感,如同被温暖的阳光照射的冰雪,悄然消融,一种久违的宁静和困意自然涌上心头。苏晚晴打了个哈欠,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小黑更是直接趴在地毯上,几秒钟内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这次是真正的、带着修复效果的沉睡。
以七号楼为中心,这股重新定义的“安眠”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城市里,无数浅眠、多梦、醒来疲惫的人,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推了一把,沉入了许久未有的黑甜梦乡。
“老板,您这歌声……”柳红玉惊讶地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一首老掉牙的安眠曲罢了。”林砚停止哼唱,淡淡地说。他没有解释这曲调的来历,但效果显而易见。
苏晚晴看着屏幕上迅速恢复正常、甚至比平时更加和谐的城市集体脑波图,震撼不已:“不是对抗,是……是‘校准’!默仔的力场,结合您的歌声,像一把标准的尺子,强行将被扭曲的‘睡眠’概念校准回了它应有的状态!”
敌人试图让世界“失眠”,而林砚只用了一首安眠曲,加上儿子深度睡眠时散发的本能力量,就让夜晚回归了它本来的意义。
这一次,攻击无形无质,化解也无声无息。没有惊心动魄的对抗,只有一首古老的歌谣,和一个婴儿安稳的呼吸。
但林砚知道,对方的下一次出手,必然会更加难以捉摸。它似乎在系统地测试着人类文明赖以维系的各个基础概念。下一个目标,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