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脉,横亘千里,山势雄奇,云雾缭绕。古木参天,老藤盘结,深处更有猛兽毒虫潜藏,人迹罕至。自襄阳城西行,越是深入,空气中的灵气便越发活跃,却也带着一丝蛮荒原始的苍凉与危险气息。
李慕白并未刻意赶路,而是一边前行,一边熟悉着体内新增的力量,同时运转《天子望气术》,观察着祁连山的地脉走势与气机流转。融合了龙气的混沌之力,对于山川地脉的感应尤为敏锐,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一条条或磅礴、或纤细的“地气之龙”在山脉之下蜿蜒游走,汇聚向某些特定的节点。
而根据那幽冥帖上隐约透露的方位,以及他自身对混沌本源的模糊感应,那“幽冥渊”所在,似乎正是祁连山地脉的一处重要节点,而且……隐隐与他曾经去过的“星陨谷”方向有所关联。
“星陨之地……幽冥渊……难道这两处地方,本就一体?或者说,幽冥渊是星陨谷的某种‘暗面’?”李慕白心中猜测,脚下步伐不停,《踏月留香》配合着对地气的细微感知,让他在崎岖险峻的山林中如履平地。
如此行了两日,已深入祁连山腹地数百里。周围愈发寂静,鸟兽虫鸣都稀少了许多,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压抑感。
这一日正午,他正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灰色瘴气的枯木林,忽然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兵刃交击之声,以及一声略带熟悉的女子娇叱。
“这声音……是她?”
李慕白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掠上一株高大的枯树,透过枝叶缝隙向前望去。
只见林间一片空地上,七八个身穿劲装、手持利刃的汉子,正围攻着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那女子手持双刀,舞动如风,身法灵动,赫然正是曾在霖安城有过数面之缘、出身威远镖局的周家大小姐——周芷萱!
只是此刻的她,情况颇为不妙。原本鲜艳的红衣上沾染了点点血迹和尘土,呼吸急促,俏脸含煞,双刀挥舞间虽依旧凌厉,却已显力不从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围攻她的那几人,武功路数狠辣刁钻,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山贼流寇,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者某个势力的私兵。
“周姑娘,何必负隅顽抗?乖乖交出那半张‘藏宝图’,我们或可给你一个痛快!”为首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一边猛攻,一边阴恻恻地笑道。
“呸!你们‘沙蝎’佣兵团,不过是镇北王府的走狗!想要藏宝图,除非我死!”周芷萱咬牙怒斥,双刀格开劈来的两柄长剑,却被另一人刁钻的一脚踢在肩头,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沙蝎佣兵团?镇北王府?
李慕白目光一凝。看来赵元庚的手,伸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长。这周芷萱身上,竟然也有与“前朝秘藏”相关的藏宝图?而且似乎只是半张。
眼看周芷萱险象环生,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李慕白不再犹豫。他并未立刻现身,而是心念一动,《蜃楼幻真诀》悄然运转。
下一刻,围攻周芷萱的沙蝎佣兵团成员惊骇地发现,场中突然多出了四五个与那红衣女子一模一样、难辨真假的身影!这些身影穿梭不定,刀光闪烁,瞬间扰乱了他们的阵型和视线!
“怎么回事?!”
“是幻术!小心!”
就在他们心神被幻影所慑,出现一丝混乱的刹那——
“嗤!嗤!嗤!”
数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破空声响起!几缕凝练如实质的混沌气劲,如同无形的夺命飞针,精准地没入了那几名佣兵的后脑要害!
那几名佣兵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软软地倒了下去,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为首那刀疤汉子反应最快,察觉到不妙,猛地回身挥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他虽挡下了一道气劲,却被那蕴含的巨力震得手臂发麻,长刀几乎脱手!
他惊骇地看向气劲袭来的方向,却只见枯木寂寂,空无一人。
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真正的周芷萱抓住了机会!她娇叱一声,双刀如同毒龙出洞,化作两道雪亮寒光,直取刀疤汉子咽喉与心口!
刀疤汉子亡魂大冒,仓促间勉强侧身避过要害。
“噗嗤!”
一刀落空,另一刀却狠狠斩在了他的左臂上,几乎将整条手臂齐肩斩断!
“啊!”刀疤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右手猛地掷出几枚烟雾弹,借着烟雾掩护,狼狈不堪地朝着山林深处逃窜而去,连手下兄弟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烟雾散去,空地上只剩下周芷萱一人,拄着双刀,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几名佣兵和那截断臂,美眸中充满了惊疑与后怕。
她很清楚,刚才若非有高人暗中相助,她今日绝难幸免。那神出鬼没的幻影和凌厉的气劲……会是谁?
“多……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可否现身一见,让芷萱当面拜谢?”周芷萱强撑着伤势,对着四周空寂的山林拱手道。
片刻寂静后,一道青衫身影,如同鬼魅般,自一株枯树后缓缓走出。
“周姑娘,别来无恙。”
看着那张平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气度的面孔,周芷萱先是一愣,随即美眸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是……是你?!木……木前辈?!”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祁连山深处,救下自己的,竟然是这位神秘莫测、曾在霖安城和襄阳城掀起无数风云的“木白”!
李慕白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她身上的伤势,屈指弹出一缕蕴含生机的混沌龙气。那气流没入周芷萱体内,她顿时感觉一股温润磅礴的力量流转开来,肩头的剧痛和身上的伤口传来麻痒之感,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疲惫感也一扫而空!
“这……”周芷萱更是震惊,这等疗伤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她连忙深深一礼,“多谢木前辈救命之恩!又劳前辈耗费功力为芷萱疗伤,此恩此德,芷萱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李慕白淡然道,“你怎么会在此地?还惹上了沙蝎佣兵团和镇北王府?”
周芷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与愤恨,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自霖安城分别后,我威远镖局因那份‘名单’之事,备受各方压力,总镖头……我父亲他忧愤成疾,已于月前去世了。”
李慕白微微点头,此事他略有耳闻。
周芷萱继续道:“父亲临终前,交给我半张残图,说关乎前朝秘藏,叮嘱我务必妥善保管,或可借此重振镖局,或可在乱世中寻得一线生机。我本欲带着残图隐姓埋名,谁知消息还是走漏,镇北王府派出沙蝎佣兵团一路追杀至此……若非前辈,这半张图,恐怕已落入奸人之手。”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双手奉上:“前辈屡次相助,恩同再造。这半张残图留在芷萱手中是取祸之道,今日便赠予前辈,聊表谢意,或许对前辈探寻秘境有所助益。”
李慕白看着那油布包裹,并未立刻去接。他运转《天子望气术》,能清晰地看到包裹上萦绕着一股微弱却纯正的龙气与山河气息,与传国玉玦隐隐呼应。这半张图,恐怕真与山河社稷图有关。
“此图既是你父亲遗物,你当真舍得?”李慕白问道。
周芷萱苦涩一笑:“怀璧其罪。芷萱实力低微,保不住它,反而会引来杀身之祸。前辈实力通天,此图在您手中,方能物尽其用。只求……只求前辈若他日探寻秘藏,能允芷萱追随,让我亲眼见证父亲守护之物,重见天日。”她眼中带着恳求与一丝倔强。
李慕白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接过油布包裹:“可。你既信我,我必不负所托。你伤势初愈,暂且跟在我身边吧。”
“多谢前辈!”周芷萱大喜,再次躬身行礼。
李慕白打开油布包裹,里面是半张不知何种兽皮制成的古老地图,材质坚韧,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强行撕裂。图上绘制着复杂的山川地形,标注着一些古老的篆文,其中核心区域,正好指向祁连山深处,与星陨谷、幽冥渊的方位隐隐重合!而在图卷一角,还有一个模糊的、与传国玉玦上凹槽形状相似的印记!
“果然与此有关……”李慕白心中了然。他将这半张残图与脑海中去过的星陨谷地形,以及幽冥帖指示的方向相互印证,一条更加清晰的路径逐渐浮现。
他收好残图,对周芷萱道:“我要去的地方,名为幽冥渊,危险重重,远超你的想象。你跟紧我,一切听我指令,不可擅自行动。”
“芷萱明白!”周芷萱郑重应道。
两人稍作休整,便继续朝着祁连山深处进发。有了周芷萱这半张残图的指引,结合李慕白自身的感应,路途变得顺畅了许多。
又行了一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山势越发陡峭奇诡,岩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空气中那股压抑感越来越强,甚至连灵气都变得稀薄而混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带着腐朽与死寂气息的幽冥之力。
“前辈,这里的气息……好生难受。”周芷萱修为较弱,脸色有些发白,运转内力才能勉强抵挡那股无形侵蚀。
李慕白挥手打出一道混沌之气,化作一个淡灰色的光罩,将两人笼罩其中。光罩之外,那稀薄的幽冥之力如同遇到克星,纷纷退避。
“我们快到了。”李慕白目光看向前方。那里,两座如同恶鬼獠牙般的黑色山峰直插云霄,山峰之间,是一个深不见底、不断向外弥漫着淡黑色雾气的巨大裂缝!正是幽冥帖上所描述的幽冥渊入口!
而更让李慕白目光一凝的是,在距离幽冥渊入口尚有数里的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上,他竟然看到了一片熟悉的景象——几块仿佛被天外陨星砸出的巨大坑洞,以及一块散发着微弱星辉的古老石碑。
那里,赫然便是他曾经进入天帝宫的“星陨谷”!
星陨谷与幽冥渊,竟然相隔如此之近!仿佛光明与黑暗,仅有一线之隔!
此刻的星陨谷,与他上次来时又有不同。谷内那原本平和缥缈的星辉之力,似乎变得有些躁动不安,与从幽冥渊方向弥漫过来的死寂幽冥之力隐隐形成对抗,使得两处地域交界处的空间都显得有些扭曲、不稳定。
“看来,幽冥道选择此地,并非偶然。这天帝宫与幽冥渊之间,恐怕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李慕白心中念头飞转。
他并未立刻前往幽冥渊入口,而是带着周芷萱,先来到了星陨谷边缘。守谷的那位老僧依旧盘坐在那块“试缘石”旁,仿佛亘古未动。
感受到李慕白的气息,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李慕白,尤其是感受到他体内那浩瀚精纯、却又带着一丝龙威的混沌之力时,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异之色。
“阿弥陀佛。”老僧宣了一声佛号,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慕白,“施主……别来无恙。想不到短短时日,施主竟已精进如斯,更是融汇了真龙之气……看来,与那天帝宫的缘分,远未结束。”
李慕白拱手还礼:“大师慧眼。晚辈此次前来,是为那幽冥渊之事。不知大师可知,这两地毗邻,是巧合,还是……”
老僧叹了口气,望向那黑气缭绕的幽冥渊,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光暗相生,阴阳并存。星陨谷乃天帝遗泽,至阳至圣;而那幽冥渊……据古老传说,乃是上古时期,被天帝镇压的一处‘幽墟’裂隙所在。幽墟,乃万物终结、归墟寂灭之地,其气息与天帝宫截然相反。如今幽冥渊异动,恐是那裂隙……又开始不稳了。”
幽墟裂隙!
李慕白心中一震!这与系统提到的“虚无黑瘴”源自“幽墟”的信息完全吻合!幽冥道,果然是在打这处裂隙的主意!他们是想彻底打开裂隙,引动幽墟之力?!
“大师,可知幽冥道聚集于此,意欲何为?”李慕白沉声问道。
“贫僧虽在此守谷,但对外界之事,亦有所感。”老僧缓缓道,“幽冥道欲借月圆之夜,幽墟之力最盛之时,以邪法血祭,冲击裂隙封印,试图接引更多的‘幽冥祖气’(即虚无黑瘴),甚至……召唤沉眠于幽墟深处的古老邪物。若被其得逞,不仅祁连山生灵涂炭,恐怕……天下都将陷入一场浩劫。”
血祭!召唤邪物!
李慕白和周芷萱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前辈,我们……”周芷萱看向李慕白。
李慕白目光坚定,对老僧道:“多谢大师告知。既然如此,晚辈更不能坐视不理。”
老僧看着他,点了点头:“施主身负混沌,或许正是应对此劫的变数。只是……幽冥渊内情况不明,那幽冥道主更是深不可测,施主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可退回星陨谷,此地有天帝宫残余之力庇护,或可暂保无虞。”
“晚辈明白。”李慕白拱手谢过。
他看了一眼那死气沉沉的幽冥渊入口,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跃跃欲试的混沌源种,对周芷萱道:“你暂且留在星陨谷,此地相对安全。我独自进去探查。”
“前辈!”周芷萱急道,“芷萱虽实力低微,但也愿……”
“不必多言。”李慕白打断她,“里面情况未知,你跟着反是累赘。在此等候,若三日内我未出来……你便自行离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周芷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头,低声道:“是……前辈千万小心。”
李慕白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青烟,朝着那如同恶魔巨口般的幽冥渊入口,疾驰而去。
星陨谷与幽冥渊,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一场关乎此界命运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而李慕白,则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代表着毁灭与未知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