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话音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宴会大殿。
“三息之内,若见不到苏总镖头安然出现……”
“……便休怪李某,亲自去请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当着襄阳城所有头面人物的面,直指镇北王赵元庚!
大殿内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丝竹之声早已停歇,舞姬乐师噤若寒蝉,缩在角落。那些官员、世家家主、帮派首领,个个脸色煞白,额头见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有人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斥责,却被身旁同伴死死拉住,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没看到连王爷和那位深不可测的赵总管,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吗?
赵元庚端坐主位,蟒袍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底深处是翻腾的怒火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他纵横半生,执掌北地权柄,何曾被人如此当面威胁过?尤其还是在他精心布置、意图震慑群雄的“赏功宴”上!
这李慕白,竟敢如此!他的实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站在赵元庚身后的赵无庸,手中拂尘微微颤抖,纯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李慕白,试图看穿那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深渊,却只觉得自己的神识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更加浩瀚、更加本源的意蕴所吞噬。他心中骇然,此子,绝非寻常先天!
“一。”
李慕白淡淡开口,开始了计数。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催命的符咒,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苏婉清站在他身侧,感受着那弥漫全场的恐怖压力,心中虽紧张,却更多是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她知道,李大哥这是在为她,为四海镖局讨还公道!
焦雄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看着李慕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强者风范。
朱熹明依旧端坐,捋着胡须,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似乎对眼前局势早有预料。
“李慕白!”赵元庚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金丝楠木的桌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你太放肆了!真当本王不敢动你吗?!”
他周身真龙之气(伪)轰然勃发,蟒袍鼓荡,先天后期的强大威压如同潮水般涌向李慕白!试图以此挽回颓势,重新掌控局面!
然而——
李慕白只是抬眼,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二。”
计数依旧。
那汹涌而来的真龙威压,在触及李慕白周身三尺之地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瞬间溃散、消弭于无形!连让李慕白的衣角拂动一下都未能做到!
赵元庚身形一晃,脸色瞬间涨红,随即又变得铁青!他感觉自己凝聚的气势,在对方那平淡无奇的一眼下,竟如同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这种力量层次上的绝对差距,让他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无力与……恐惧!
此人,不可力敌!
“王爷!此獠猖狂,末将请命,将其拿下!”罗锋怒吼一声,再也忍不住,先天中期的气势爆发,腰间长刀“铿锵”出鞘半寸,寒光凛冽!他身后的数名王府先天客卿也同时起身,气息连成一片,锁定了李慕白!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大战一触即发!
所有宾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些人甚至已经悄悄挪动位置,准备一旦开打就立刻躲远。
李慕白却仿佛没有看到罗锋等人的动作,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赵元庚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三。”
第三声落下。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给了赵元庚最后一瞬间的权衡时间。
赵元庚的脸色变幻不定,额角青筋跳动。他死死盯着李慕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放人?那他镇北王的威严何在?日后如何在襄阳立足?不放?这李慕白的实力深不可测,一旦动手,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隐隐感觉到,暗处似乎还有几道更加隐晦、却同样危险的气息在窥伺,并非他王府之人!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且慢!”
一个苍老却清朗的声音响起。只见白鹿书院山长朱熹明缓缓站起身,对着李慕白和赵元庚分别拱了拱手。
“王爷,李公子。”朱熹明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今日乃王爷设宴赏功,本是喜庆之事。苏总镖头之事,老朽亦有所耳闻,其中或有误会。不如王爷给老朽一个薄面,请苏总镖头出来一见,将误会澄清,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他这番话,看似打圆场,实则给了赵元庚一个台阶下。点出“误会”,建议“澄清”,既保全了王府颜面,又顺应了李慕白的要求。
赵元庚眼神闪烁,心中急速权衡。朱熹明德高望重,他的面子不能不给。更重要的是,李慕白的实力让他投鼠忌器。硬拼,代价太大,胜负难料。
最终,权衡利弊,那点所谓的王爷威严,在绝对的实力和潜在的巨大风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屈辱与怒火,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朱山长所言极是。”赵元庚挥了挥手,示意罗锋等人退下,然后对赵无庸道:“无庸,去请苏总镖头过来。记住,是‘请’!”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
赵无庸躬身领命,深深看了李慕白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大殿内的紧张气氛,随着赵无庸的离开,稍稍缓解了一些,但依旧无人敢大声喧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慕白、赵元庚以及大殿入口之间来回逡巡。
不多时,赵无庸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搀扶着一人。
那人衣衫略显凌乱,面容憔悴,气息有些虚弱,但眼神依旧锐利,正是四海镖局总镖头苏擎苍!
“爹爹!”苏婉清见到父亲,眼圈一红,立刻就要冲上前去。
李慕白轻轻拉住了她,对她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擎苍看到殿内的情形,尤其是看到安然无恙、气息似乎更胜从前的女儿,以及独立场中、气势渊渟岳峙的李慕白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明了与感激。他对着李慕白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看向赵元庚,不卑不亢地行礼:“草民苏擎苍,参见王爷。”
赵元庚看着苏擎苍,脸色阴沉,却不得不按照剧本演下去:“苏总镖头,这几日委屈你了。经查,所谓‘勾结外敌’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乃小人构陷。本王已下令严查诬告之人!还望苏总镖头莫要往心里去。”
他三言两语,便将一场构陷大案轻描淡写地揭过。
苏擎苍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爷明察秋毫,草民感激不尽。”
“既然如此,误会已解。”李慕白适时开口,打破了这虚伪的和平,“苏总镖头身体不适,婉清,扶你父亲回去好生休养。”
“是,李大哥!”苏婉清连忙上前,搀扶住苏擎苍。
赵元庚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无法阻止。
李慕白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赵元庚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王爷,襄阳城乃大梁重镇,百姓安居乐业方是根本。望王爷日后,多以民生为念,少行株连之事。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赵元庚和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寒。
否则如何?不言而喻!
说完,李慕白不再多看赵元庚那铁青的脸色一眼,对着朱熹明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转身,与苏婉清、苏擎苍一起,旁若无人地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无人敢拦,无人敢言。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才如同潮水般退去。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
“噗通!”一名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官员,直接瘫软在地。
赵元庚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坚硬的楠木桌面应声碎裂!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中充满了屈辱、愤怒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李……慕……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今日之辱,他记下了!
然而,经此一事,所有人都明白,襄阳城的天,变了。镇北王一手遮天的时代,因为那个名叫李慕白的年轻人归来,已然出现了裂痕。
一场原本旨在立威的“赏功宴”,最终却成了别人扬名的垫脚石。赵元庚苦心经营的权势,在李慕白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王府之外,夜风微凉。
苏擎苍看着身旁气度已然大变的女儿,又看向前方那青衫磊落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李公子,大恩不言谢!此番若非你……”
李慕白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苏总镖头客气了,分内之事。先回镖局再说。”
他知道,今日虽然暂时压服了赵元庚,救出了苏擎苍,但事情远未结束。赵元庚绝不会善罢甘休,幽冥圣教的阴影也依旧笼罩。而且,他感应到,方才王府之中,除了明面上的罗锋、赵无庸,暗处至少还隐藏着两股不弱于先天后期的气息,其中一股阴冷诡谲,与“影楼”如出一辙,另一股则充满了血腥的军阵煞气,恐怕是赵元庚隐藏的真正底牌。
“这襄阳城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李慕白目光望向漆黑的夜空,眼神深邃。
不过,他并无畏惧。实力才是硬道理。如今他《混沌不灭体》已达法体中期巅峰,四象星钥齐聚,更初步炼化了定界石,掌控混沌星宫权限,只要不是金丹境的老怪物亲自出手,他都有信心周旋甚至战而胜之。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苏婉清和苏擎苍的实力,让他们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同时,也要开始着手调查幽冥圣教和那“圣主降临”的阴谋了。
三人身影消失在襄阳城的夜色中,而这座雄城的风云,却因李慕白的归来,才刚刚开始剧烈涌动。
新的风暴,已在酝酿。而这一次,李慕白将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棋子,而是……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