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并非实质,却比万载玄冰更冷,比太古星辰更重!
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落,又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神魂最深处!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仿佛天道审视蝼蚁般的绝对漠然与威严!
“呃啊!”
小六子第一个承受不住,惨叫一声,双眼翻白,直接昏死过去,口鼻溢出鲜血,神魂遭受重创!
文先生闷哼一声,手中玉简“咔嚓”一声碎裂,他踉跄后退,脸色金纸一般,死死咬着牙,才勉强没有跪倒在地,但眼神已然涣散,显然道心受创极重!
鬼手的身影剧烈波动,仿佛要从阴影中被强行挤压出来,他单膝跪地,黑袍之下传来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握着的匕首深深刺入地面,才稳住身形。
云烬雪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在她的识海之上!《九幽镇魂印》瞬间自行运转到极限,却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神魂剧痛,眼前一黑,鲜血再次从口中喷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那恐怖威压彻底碾碎的刹那——
一直静立如孤峰的萧悬,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他周身那清冷孤高的气息骤然爆发,不再是之前的内敛,而是化作一股实质般的、锋利无匹的、仿佛能斩断一切束缚与规则的惊天剑意,冲天而起!
轰!!!
两股无形的、却足以让金丹修士瞬间魂飞魄散的恐怖意志,在这死寂的太古墟市中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亿万道无声的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空间剧烈扭曲,地面厚厚的尘埃被无形的力量掀起,如同浪潮般向四周排开!那巨大的黑色壁面上的光芒疯狂闪烁,壁画中牧者眼中的冰冷火焰剧烈摇曳!
萧悬的身体微微一晃,墨发狂舞,披在身上的新袍再次被无形力量撕开数道口子,后背那狰狞的伤口处,刚刚止住的鲜血再次渗出,甚至隐隐有黑色的诅咒纹路浮现!但他依旧挺直如松,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燃起了清晰可见的、冰冷而桀骜的火焰,毫不退缩地迎向那壁画中投下的漠然目光!
“残存意志…也想作祟?”
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剑鸣,斩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那壁画中牧者眼中的火焰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暴涨,但随即又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不甘地、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那恐怖的、源自太古的审视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最终,壁面彻底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噗通!
压力骤消,云烬雪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文先生和鬼手也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满脸劫后余生的惊悸。小六子依旧昏迷不醒。
唯有萧悬,依旧站立着,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刚才那短暂的意志交锋,对他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引动了更深层次的旧伤与诅咒。
他缓缓抬手,抹去唇角再次溢出的一缕鲜血,眼神冰冷地扫过那恢复死寂的壁画,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更加深沉的凝重。
短暂的死寂后,文先生挣扎着爬起,扑到小六子身边,急忙取出丹药救治。鬼手也默默调息,处理着暗伤。
云烬雪艰难地坐起身,看着那片壁画,心潮依旧澎湃难平。牧者…清道夫…牧场…这些词语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她的灵魂。原来他们苦苦挣扎、拼尽一切想要攀登的仙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残酷的骗局!
那所谓的“飞升”,不过是养肥了待宰的羔羊,自己跳进屠宰场!
那苏清漪…玄穹宗…他们可知晓这真相?还是说,他们本身就是…“牧羊人”的帮凶?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规则之视无意中扫过刚才被无形力量排开的尘埃之下——
只见那几具非人形的石化尸骸旁,散落着一些东西。似乎是这些尸骸生前持有的物品,在岁月和刚才的冲击下,从尘埃中显露了出来。
几件早已失去灵光的残破法器,一些看不懂用途的金属零件,以及……几片碎裂的、材质特殊的玉简碎片?
云烬雪心中一动,强撑着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些玉简碎片。碎片触手冰凉,材质并非寻常玉石,反而更像是一种凝固的星辰能量结晶,上面用那种古老的符文刻录着密密麻麻的信息。
“文先生…”她将碎片递给刚刚稳住小六子伤势的文先生。
文先生接过碎片,只看了一眼,便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这…这是‘星核玉简’!传说中用以记录文明核心信息的载体!竟然…竟然真的存在!”他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也顾不得伤势和方才的惊骇,立刻屏息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碎片之中,试图解读。
这个过程显然极为艰难。文先生的脸色时而困惑,时而震惊,额头冷汗涔涔,甚至偶尔会露出一丝恐惧。那些碎片中的信息太过古老晦涩,且似乎有自我保护机制,抗拒着外来者的解读。
萧悬也走了过来,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些玉简碎片上。
云烬雪则在一旁,规则之视辅助文先生,捕捉着那些符文流转时最细微的能量变化规律,试图从中找到解读的突破口。两种不同的视角,在此刻形成了奇妙的互补。
“这里…这个词根…似乎指向‘监管’、‘代行者’…”云烬雪指着一处不断闪烁的符文组合,沙哑道。
文先生精神一振,顺着她的指引,结合自己的学识,艰难地破译:“‘玄’…代表天穹…至高?‘牧’…放牧…管理…合起来…‘玄牧’?!”
玄牧?!
这两个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更多被加密的信息!
更多的碎片内容被艰难地拼接、解读出来——
「代号:玄牧」 「隶属:第七巡天卫序列(已堕落)」 「权限:牧场监管(归藏界)、收割执行、异常清理」 「监测目标:异数之种(灵骨持有者)、破笼之钥(疑似)」 「警告:逆罪之血复苏…契约松动…枷锁…」
断断续续的信息,如同惊悚的碎片,拼凑出一个更加具体、却也更加令人胆寒的图景!
玄穹宗背后所谓的上宗、靠山,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天巡卫”,其真正身份,竟然是堕落了的、代号“玄牧”的“牧场监管者”和“收割执行人”?!
而她的天生灵骨,被标记为“异数之种”! 甚至…还有所谓的“破笼之钥”?逆罪之血?
这一切,都与那“牧天”的真相紧密相连!
“原来…是这样…”文先生瘫坐在地,脸色灰败,喃喃自语,“玄穹宗…不过是‘牧羊人’养的…看门狗…不,甚至是…负责挑选肥壮牲畜的…帮凶…”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串联了起来!
为何云家会因一块灵骨而招致灭顶之灾?因为灵骨是“异数之种”,可能威胁到“牧场”的稳定! 为何苏清漪要夺骨?不仅仅是为了天赋,更是为了向背后的“玄牧”献媚,换取“牧羊人”的赏赐! 为何他们的修炼如此艰难,灵气枷锁重重?因为这本就是套在“牲畜”身上的枷锁,防止他们真正变得“强壮”,脱离控制!
这是一个从世界根源就已经被扭曲、被奴役的绝望真相!
云烬雪紧紧握住了拳头,那经过罡风淬炼的黑色左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冰冷的死寂与胸腔中焚天的怒火交织,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
她抬起头,看向萧悬。
萧悬也正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眸中,映照着她此刻的愤怒与绝望,也映照着他自己深藏的、同样源于此真相的孤寂与反抗。
“玄牧…”云烬雪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淬毒的冰棱,“这就是你们的名字……”
知道了仇敌真正的名字,非但没有带来丝毫解脱,反而感受到了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绝望。
但绝望之中,那簇寂灭的烬火,却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决绝。
知道了真相,便有了方向。
哪怕敌人是“天”。
也要将这“天”,捅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