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奋力向前奔跑，前方蒙子等人的身影在林木间若隐若现。突然，身旁一人中枪倒地。
我本能地要停下扶他，却被另一人拉住胳膊：
救不了！快跑！
倒地那人望着我，重重一点头，随即转身冲向追兵。他边跑边喊：
帮我照顾家里！
身旁两人嘶声喊道：
放心！
我不明白他为何选择回头。两人拉着我边跑边说：
走吧！别让兄弟白死！
我跟着他们狂奔，身后的追兵似乎被那道决绝的身影拦住了脚步。
我顾不上为那个仅有两面之缘的男人悲伤，长时间奔跑让双腿越来越沉。这时蒙子在远处喊道：
快！我拦了辆车！
我们三人心中一喜，冲出树林。路边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蒙子对她说道：
有人问就说车被抢了。
女人颤抖着点头。我们迅速钻进车里，蒙子猛踩油门。
车开出几百米后，曹林声音发颤：
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救我那回吗？
我皱眉：
这时候提这个干嘛？
曹林咳嗽一声，哑着嗓子说：
今天你又救我一次……可我不争气，没法活着回去了……
我猛地转头，见他一头栽倒在后座。这时我才发现，他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我捧着他的头大喊：
林林！别睡！睁眼！
曹林握住我的手，气若游丝：
哥……他们追上来时我就中弹了。我说我留下，你非让我走……从小到大都听你的，这次也听你的……
他剧烈咳嗽起来。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对蒙子嘶吼：
找医院！快！救我兄弟！
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连声应道：
好、好、好……
曹林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用尽最后力气说：
哥……跟我爸妈说我在国外……千万别说我死了……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重重点头。曹林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撕心裂肺地呼喊：
林林！林林！
可曹林再也听不见了。任凭我摇晃他的身体，也得不到一丝回应。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这样永远留在了这片罪恶的土地上。
我从未想过，到缅北后与曹林的再次重逢，竟是这般结局。
他的死对我冲击巨大——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曹林陪在我身边；当所有人离我而去时，还是曹林站在我身后。
我常跟他开玩笑：
是不是你方的我？
曹林总是嘿嘿一笑：
哥，就算是，你能咋的？
生意失败后，我连饭都吃不上，是曹林卖了他最心爱的摩托车接济我。事后我问他为什么卖车，他笑着说：
等你挣大钱了，给我买更好的！
这些画面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这时，刘营长派来的一人开口说道：
朱，我们也死了一个兄弟。在这地方，每天都有人死。今天是他，说不准明天就是你我了。
我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轻轻摸了摸曹林渐渐冰凉的脸颊：
是啊，这地方……死个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拿起电话拨给姐姐。接通后，我强装镇定：
姐，家里最近好吗？
都好，爸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我低声说：
现在回不去……公安还在找我。回去就得坐牢。我会想办法的。对了，上次的钱给曹林家送了吗？
姐姐连忙回答：
送了送了！我没敢多给，怕他们起疑，送了五万。
我说道：
曹林最近挺好，就是打电话不自由。你再去送点钱，就说是他寄回来的。
挂断后，我立刻打给玲姐。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我对着话筒怒吼：
为什么出卖我们！
玲姐说道：
朱然，我没想出卖你们。
我质问道：
没想出卖但还是出卖了！你要是不想放人，可以不放！为什么把人交给白连长？为什么！
玲姐低声说：
我以后跟你解释，我真的没办法……
我狠狠地说：
好，你没办法！说得真好！我兄弟死了！被你们害死了！
玲姐沉默片刻：
朱然，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随即挂断电话。
我猛地将手机砸在车上，恨不得把玲姐和王老板千刀万剐。
沉默良久，我嘶哑道：
蒙子，停车。
蒙子一脚刹停。我下车抱起曹林的尸体，其他几人连忙上前帮忙。我将尸体抬进路边的树林，跪在地上用手刨坑。不一会儿，双手已满是鲜血，分不清是曹林的，还是我自己的。
我一边挖坑一边喃喃自语：
林林，哥对不起你……
小时候你总说我救了你一命，为什么这次不让我救你……
蒙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朱，我知道你难受。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得活下去。
见坑挖得差不多了，他轻声说：
让你兄弟入土为安吧。还没出城，别让他白死。你得留着命给他报仇。
我沉默着抱起曹林，轻轻放入坑中。
对众人低声说：
埋吧。
我一捧一捧地填土，每撒下一把泥土，心就揪紧一分。
轻轻拍实坟土，低声说道：
等着哥，一定带你回家。
转身对蒙子嘱咐：
记好这地方，下次来，我要带他回去。
蒙子点点头，在旁边的树上刻下记号，又拿出手机定位。片刻后抬头：
好了朱，咱们该走了。
我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蒙子回到车上，深吸一口气：
走吧。
这时，一直沉默的英子轻声开口：
朱哥……节哀。我俩被抓的时候，曹林一直说他有个好大哥。他说要是自己出事，大哥一定会替他报仇……你要振作起来。
我挤出一丝苦笑：
哥都知道，没事。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