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和派孙毓汶感觉此战已无希望,也不赞同主战派的说法,是时候轮到自己发言了。
“不妥,不妥,死战到底无异于困兽犹斗,改变不了我军战败的事实,与国无益!
我军接连失利、军心不稳、战力不足、财政匮乏,诸多不利因素叠加到一块,若继续和日寇作战,殊为不智,也难以扭转败局。
臣主张通过外交谈判,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战争!”
光绪帝虽然对李鸿章气不过,却是坚定的主战派:“不行,与日寇谈判,还不如说是卖国求荣。
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我们和英国人谈判,结果签订《南京条约》,
租借香港99年,赔款 2100 万银元。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处为通商口岸;
1858年,第二次鸦片战争失败,我们和英、法、俄、美四国谈,签订《天津条约》,
增开汉口、九江、南京等 10 处为通商口岸,外国商船和军舰可以在长江各口岸自由航行,向英、法赔款各 200 万两白银,赔偿英商损失 200 万两白银;
和沙俄谈,签订《瑷珲条约》,割占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 60 万平方公里领土;
再谈,又签订《北京条约》,割占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约40 万平方公里领土。
1881年,我们还和俄国谈,签订《伊犁条约》,割让伊犁霍尔果斯河以西约7 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赔款 900 万卢布。
诸如此类,哪一次谈判,我们能把事情弹出好结果?
这次,你们是不是又要签割地赔款,辱没祖宗?
若是如此,朕坚决不答应!”
孙毓汶被骂狠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言以对。
主和派徐用仪坐不住了,声嘶力竭:“陛下息怒,孙大人也是为国筹谋!
和谈是要吃亏不假,但不谈我们会更被动,这事妥善处理后事的唯一途径。
若是等北洋水师都打没了,我们再谈,会更吃亏!”
翁同龢这个保皇派,生怕光绪帝下不来台,做出过激行为,使事态更加糜烂,也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孙大人和徐大人所言虽有不妥,却是老成谋国,肺腑之言。
趁着咱们手中还有筹码,日寇也能有些顾忌,兴许会做出些许让步,请陛下和老佛爷三思!”
一股无力感涌上光绪帝心头,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气鼓鼓,却无计可施。
慈禧见问题争论得差不多了,也了解了大家的态度和事态的严重性,长长叹了口气。
“战,则越陷越深,事情更加棘手;不战,或许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李鸿章,你身为北洋大臣,主管北洋水师,还有什么话说?”
老太婆已经表明了态度,李鸿章还能说什么,额头冷汗啪嗒啪嗒往下掉,满脸都是不甘。
他知道和谈意味着什么,割地赔款免不了,刘公岛的五千北洋水师,以及残余战船,都成了谈判的筹码。
北洋水师将不复存在,之后,海军衙门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整个洋务运动,宣告失败。
自己这个内阁大臣,丢人败兴,名声尽毁,也算走到头了。
正当李鸿章叩头,要应下太后和谈事宜之时,殿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喝。
“刘公岛大捷,炸沉日舰十一艘,俘获八艘,日寇联合舰队只带六艘战舰逃离……
统领大人,赶紧向老佛爷和内阁通报,十万火急!”
殿外侍卫统领,当啷一声拔出腰刀:“善大人不要胡闹,太后和陛下正和内阁大臣商议国事,不得靠近!”
殿内,慈禧冷哼一声:“哪来的疯子,岂不痴人说梦,给我赶走!”
李鸿章猛然抬起头来:“太后息怒,这是海军衙门帮办善庆的声音,他既然来此呼喊,定是有最新军情!”
孙毓汶摇摇头:“李大人,善庆等人盼胜心切,魔怔了,难道你也糊涂了不成?
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击沉日舰十一艘,俘获八艘,这话你也信?”
不待李鸿章回道,殿外又一声呼喊响起:“老佛爷,我是庆亲王奕匡,刚收到两封急电,确实是刘公岛大捷!”
光绪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不管是真是假,快叫他俩进来,朕要亲自观看电文!”
李鸿章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连滚带爬跑到门前,一脚踹开大门,向外狂呼:“陛下有旨,传二人进殿!”
慈禧见光绪和李鸿章胡闹,满脸不悦,转头训斥:“皇帝,这么荒诞的事,你也信,哀家真是失望至极。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北洋水师全盛之时,参加黄海大战,12艘主力战舰对日寇12艘主力战舰的局面,也没击沉一艘日舰。
现在他们十艘残舰困守孤岛,弹药不足,被25艘日舰围攻,反而是打赢了?
如此结果,真当哀家好骗吗?”
善庆和奕匡踉跄着进殿,狼狈至极,手举电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众人望去,纷纷瞪大眼睛,只见善庆官帽歪斜,朝珠凌乱,满眼含泪,双手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喘成了细狗;
奕匡也好不到哪去,仓促奔跑之下,跑丢了一只鞋子,赤裸着左脚进殿,朝服被挂出一道长口子,喘着粗气。
善庆高呼:“恭喜陛下,贺喜老佛爷,北洋水师统领张文宣急电,刘公岛大捷……”
不待他说完,慈禧便一拍桌案,大怒:“大胆善庆,看看你们什么样子?
衣冠不整,形象全无,把我大清朝廷的脸面丢尽了。
还说什么刘公岛大捷,欺负哀家不懂战事乎?”
奕匡据理力争:“老佛爷息怒,听臣慢慢细说,除了张文宣的电报,海军衙门还收到了另一封急电。
是英籍顾问、北洋水师总教员马格禄发来的,起初我们也怀疑是张文宣谎报军情,毕竟这个结果令人难以置信。
但英籍教员和我们互不统属,没有必要骗我们,他也证实,刘公岛大捷,是真的!”
李鸿章听完,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不断给自己抚胸顺气:“天佑我大清,我北洋水师未亡,万里海疆还在!”
军机大臣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结果的可能性。
慈禧眨巴着老眼,老嘴圆张,被惊得无以复加,在心里反复揣摩着这事的真实性。
最后,她还是不信,抄起桌上茶杯,就扔了出去,杯子落地,四分五裂,吓傻满堂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