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幼廷坐牢还有人伺候,惊呆了周围几个隔间的犯人。
四个男仆打扫牢房,小梅给盛饭,小兰给捶腿,小竹给唱曲,小菊给伴舞,其乐融融。
这种情形,在刑部大牢很少见,清末甲午年间的刑部官监,尤其是甲字号区域,是允许犯人家眷陪同的。
但绝大部分犯人入狱以后,家人只是来探望,陪着坐牢的很少。
这一出,搞得旁边几个狱友不干了,尤其是对面那个大胖子,大声呼喊:“他一个从二品,凭啥有这待我?
我不服,想当年,爷也是仆从成群,现在确落得个孤家寡人?呜呜!”
吃过午饭,八个仆从没有要走的意思,都在地上铺好铺盖,打算住下,陪小伯爷一起坐牢。
这可把两个狱卒愁坏了,牢头交待的事不能不办,便硬着头皮,闯了进来。
“犯人丁幼廷,按照刑部大牢的规矩,一顿揍是免不了的。
你们这些仆从不要多事,否则按罪论处。”
侍女小梅丝毫不惧,掏出一块令牌:“我们奉辛者库管事之命,来照顾小伯爷,你们要敢打,我们就敢拦!”
话落,八个仆从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做搏命状。
拿鞭子的狱卒慌了:“哥,该咋办?他们是辛者库的人,咱不好动他们啊!”
拿棍子的狱卒冷萃一口:“怕什么,这里是刑部大牢,跟我们耍横,比人多是吧?他们还不配,我去叫人。”
随后,十来个狱卒被喊了过来,各自手拿棍棒,一人挡住一个仆从,又将麻袋套到丁幼廷脑袋上。
正当鞭子扬起,要落在丁幼廷身上时,牢外狱卒呼喊:“海军衙门协办大臣张佩纶,探监囚犯丁幼廷。”
得,又来人了,打犯人乃刑部大牢私刑,上不得台面,被外人看见不好。
狱卒们无奈,纷纷离去,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犯人,想揍他一顿真难。
丁幼廷也是好奇,这个张佩纶,一般不在海军雁门待着,听说最近几个月出门了,兴许是刚回来吧。
随后,一个中年汉子提着大食盒,大老远就嚷嚷:“幼廷兄,某早就听闻你的战绩,佩服得五体投地,相见恨晚啊。
我给你带了庆丰楼的烧麦和酱肘子,咱哥俩边吃边聊。”
张佩纶不拿自己当外人,进门后就坐在桌前,把食盒打开,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张大人,卑职惭愧,给海军衙门丢脸了。”
张佩纶摆摆手:“幼廷不必多言,此中关节,我都清楚,你有功无罪,当了替罪羊而已。
只是没想到,我们初次见面,会是在这刑部大牢里。”
丁幼廷见来人如此开朗豁达,一点协办大臣的架子也没有,也不端着了。
“张大人,卑职最近多次去过在海军衙门,怎么一直没见到你?”
“我最近几个月,在广东水师和福建水师督查,今上午才回到京城,一打听才知道,你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咳咳,确实有些唐突,我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张佩纶见丁幼廷面露难色,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海军衙门的同僚都在为你奔走。
善大人、庆亲王和李中堂都在想办法,绝不能让你这个功臣死掉。”
丁幼廷端起酒杯,面色古井无波:“张大人,你说咱们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佩纶拍着桌子:“为了守住海疆,为了不让百姓再受倭寇欺凌!
老佛爷是被倭国吓住了,等风头过了,咱们再联名上书,保你出来。”
二人就这么一直闲谈,东拉西扯讲了一下午。
期间,丁幼廷从张佩纶口中得知了好多广东水师和福建水师的消息,很有意思。
总体上讲,那两个水师拉稀摆带,跟北洋水师纯粹没法比。
二人很是投缘,一直谈论到晚饭时间,张佩纶才离去。
早就等得急不可耐的狱卒们一拥而上,又要揍丁幼廷。
拿鞭子的狱卒一边给孩子套麻袋,一边嚷嚷:“没想到,你个小小从二品,还有这么多人来看。
不过,不要怪我们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打你,我们就要挨罚,所以,还是揍你吧!”
拿棍子的狱卒扒拉开拿鞭子的那个:“墨迹什么,一会又来人了,看打!”
棍子高高举起,还没落下,牢外嗷一嗓子:“海军衙门协办大臣善庆,探监丁幼廷!”
得,又打不成了,来的都是正二品以上的大官,狱卒们想哭的心都有了,无奈退去。
随后,善庆带着几个同僚走了进来。
“幼廷,不错嘛,还有侍女仆从相陪,看来你这牢狱做得,比在家里差多少。”
“善大人说笑了,外边十多个狱卒要揍我,都往我脑袋上套了三次麻袋了,结果都没揍成,还好你来得及时!”
善庆有些不悦:“还有这事?”
随后,他转过头去,朝一个同僚吩咐:“去,拿着我的印信,找刑部左侍郎陈大人,让他给甲字号丁幼廷房间的狱卒传个话。
让他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对丁幼廷宽限三天,三天之后,老夫不再过问此事!”
丁幼廷闻此,拍拍砰砰跳的心,总算不用挨揍了:“谢善大人,还是您老面子大啊!”
善庆依旧眉头紧皱:“幼廷,老夫混迹京城官场多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只能保你三天。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有没有自救的办法?不会真的要把牢底坐穿吧?”
丁幼廷嘿嘿坏笑:“善大人放心,我在北洋水师混迹三个月,总会有些对策的,只是不能明说。
不过,三天时间不够,你再给庆王爷和李中堂传个话,让他俩也给刑部打个招呼,给我宽限到五天时间以上,越长越好。
五天之后,相信会有炸裂的消息传来,没准陛下和老太婆会放了我!”
善庆捋捋胡子,脸色舒展许多:“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坐以待毙,好,我去帮你争取时间。”
说完,善庆抬腿就走,并留下一句话:“万一争取不成,三天之后,幼廷你要咬牙扛住,不就是一天揍三顿吗,多大点事!”
孩子心里又没底了:“不是,善大人你有谱没谱,我娇生惯养长大,就是个软骨头,一打什么都招了,扛不住啊!”
善庆心中一紧,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早知如此,就不收他那五千两银子了。
“咳咳,有谱有谱,幼廷你一定要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