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55年,在春秋史上那可是个多事之秋。
北边晋国乱成一锅粥,太子被逼得自尽;
东边齐国正风光,周天子都得给面子;
西边秦国憋着劲儿想往东发展,逮着机会就落子布局;
南边楚国看着挺安静,其实早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四方势力一折腾,天下的权力天平,不知不觉就开始歪了。
先说说最热闹的晋国,这烂摊子全是“骊姬之乱”闹的。
前一年骊姬用“胙肉下毒”的招儿陷害太子申生,把人逼得逃到了曲沃。
按说申生都躲出去了,这事也该歇了吧?
可骊姬不依不饶,她就是要把太子的位子,稳稳当当地留给自己儿子奚齐。
这年秋天,她又想出个毒招——先是派人给申生送假消息,说晋献公病危,盼着太子赶紧回去尽孝。
申生一听爹病了,急得团团转,可他心里也犯嘀咕,知道这一回去指不定又是个圈套。
还没等申生拿定主意,更狠的招儿就来了。
骊姬在绛城到处散布谣言,说申生在曲沃的祖庙里祭祀时,偷偷诅咒晋献公早点死,好自己当国君。
这谣言一传到晋献公耳朵里,老头本来就被骊姬哄得晕头转向,当下就火冒三丈,派使者去曲沃问责,连面都不愿意见申生。
申生的老师劝他:“太子啊,咱别在这儿等死,逃到别的国家去,总有说理的地方!”
申生抹了把眼泪摇头道:“我逃了就是认罪,辩解又会伤爹的心,不如死了换个清白。”
就这么着,这位仁孝的太子,在曲沃的祖庙里上吊自尽了。
消息传到绛城,晋献公看着儿子的尸体,愣了半天,眼神里有点后悔,可骊姬在旁边一哭二闹三上吊,说申生是“畏罪自杀”,老头那点悔意立马就没了,还下令剥夺了申生的太子名分。
申生一死,晋国的储位就空了,骊姬赶紧把自己儿子奚齐推上去当太子。
朝堂上那些老臣,像里克他们,气得攥紧了拳头——里克手握兵权,可奚齐背后有骊姬和晋献公撑腰,贸然动手会被扣上“叛君”的罪名,只能暂时忍着,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太子的仇还没报,骊姬又把矛头指向了重耳和夷吾,说这俩公子也跟着申生一块儿谋划。
晋献公也是真糊涂,立马派大夫勃鞮带人马去蒲城抓重耳。
勃鞮到了蒲城城下,传国君之命要抓重耳治罪,放话“若敢抵抗,城破后严惩不贷”。
重耳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的百姓,叹口气说:“爹要我的命,我不能抗命,更不能连累乡亲们。”
说完找了个机会,顺着城墙翻出去,就带了狐偃、赵衰几个心腹,一路逃到了母族所在的狄国,这一逃就是十九年。
另一边,夷吾在屈城也被军队围了。
他可比重耳实际,一边组织人守城,一边赶紧派使者去梁国搬救兵。
梁国是啥地方?
那是秦国的势力范围,夷吾心里门儿清,要想活命还得靠秦国。
他托秦穆公的客卿丕豹捎信,说得格外恳切:“要是秦国能帮我回晋国继位,我就把河外的五座城(包括茅津、瑕城)割给秦国。”
秦穆公正愁没机会插手晋国的事,一看这信,眼睛都亮了,立马就答应保护夷吾。
就这么着,夷吾逃到了梁国,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晋国乱成一团的时候,东边的齐桓公正风光无限。
这时候的齐国,刚打完召陵之盟,中原诸侯大多都听他的,唯独郑国的郑文公不老实。
郑文公一看晋国乱了,楚国又挺强,就偷偷跟楚国结盟,把齐桓公之前的约定抛到了脑后。
齐桓公哪能忍这个?拍着桌子就下令:“郑伯反复无常,必须好好教训教训他,不然其他诸侯都学他,我这霸主还怎么当?”
这年冬天,齐桓公亲自带着鲁、宋、陈、卫等七个国家的联军去打郑国,没多久就把新郑围得水泄不通。郑文公这下慌了——城外联军粮草充足,城内百姓已经开始断粮,再撑下去就要城破国亡。
他赶紧派人去楚国求救,可楚国离得远,救兵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大臣孔叔劝他:“楚国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赶紧去跟齐桓公认错,还能少受点罪。”
郑文公没办法,只好捧着国宝,亲自跑到齐桓公的军营里磕头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敢跟楚国来往了。
齐桓公见郑文公服软了,也就借坡下驴,重新跟郑国订了盟约,这一下,中原诸侯更不敢跟齐国叫板了。
更风光的还在后面,周天子周惠王听说齐桓公把郑国收拾得服服帖帖,特意派使者从洛邑赶到临淄,给齐桓公送来了一份大礼——祭祀用的胙肉。
在那会儿,这“赐胙”可是天大的荣誉,只有功劳特别大的诸侯才能得到,等于周天子承认了齐桓公的霸主地位。
齐桓公一开始还装客气,说:“我就是个诸侯,不敢随便受这么大的礼,我还是派人去洛邑拜谢天子吧。”
使者赶紧说:“天子说了,齐侯您尊王攘夷,功劳堪比周公,特许您受胙的时候不用行跪拜礼。”
旁边的管仲赶紧捅了齐桓公一下,低声说:“这是天子给您的面子,可不能推辞,受胙是荣誉,不拜是特权,正好显咱们齐国的地位。”
齐桓公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接过胙肉,只拱手作揖,没行跪拜礼,既守了规矩又挣了面子。
你说巧不巧,同样是“胙肉”,在晋国成了杀人的工具,在齐国却成了荣誉的象征,这春秋的礼崩乐坏,从一块肉上就能看出来。
齐国风光,西边的秦国可没闲着。
秦穆公一直想往东发展,可晋国挡在前面,没机会。现在晋国内乱,公子们都逃出来了,秦穆公觉得机会来了。
正好夷吾主动送上门来,承诺割地求帮忙——秦穆公早想拿下河西之地,这是打通东进中原的关键通道,夷吾的承诺正好戳中他的心思。
他赶紧召集百里奚、蹇叔这两位老臣商量。
蹇叔说:“夷吾这人心眼多,不一定靠谱,可他没什么大本事;重耳贤明,身边又有能人,要是帮了重耳,以后可能是咱们的麻烦。不如先帮夷吾回去,他欠咱们人情,要是敢反悔,咱们就有理由打他了。”
百里奚也跟着点头:“晋国内乱,骊姬和奚齐不得人心,咱们帮夷吾回去,既能得地盘,又能插手晋国的事,这买卖划算。”
秦穆公听着有道理,不光收留了夷吾一家,还派使者去晋国给晋献公施压,说“夷吾是晋国王子,秦国保了,别再追杀了”。
晋献公那时候自顾不暇,又怕秦国,只好作罢。与此同时,秦国的改革也没停,“初租禾”让粮食堆成山,“兵农合一”让军队强起来,秦国的家底越来越厚。
秦穆公把新练的兵都屯在河西,盯着晋国的方向,就等机会下手。
南边的楚国呢?看着齐国这么强势,楚国没敢直接硬碰硬,楚成王和令尹子文商量,决定“先南后北”。
他们转头去打南方的小国,一举灭掉了舒国和蓼国,还收服了周边四个小部族,把势力范围往南推了几百里,抢来的人口和粮食也让楚国更富了。
表面上不跟齐国作对,暗地里却没闲着,派使者给被齐国打服的郑国送厚礼,说“齐国就是仗着人多,以后他再欺负你,楚国肯定帮你”。
郑文公本来就不甘心,一看楚国有意拉拢,赶紧暗地里跟楚国联系。
楚国还跟许国、曹国搭上线,偷偷搭起了反齐联盟的架子,就等着看齐国霸权松动的那一天。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曲沃的雪盖住了申生的血迹,临淄的雪却衬得齐桓公的宫殿更气派。
晋国的内乱,就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春秋的池塘,激起的涟漪把齐、秦、楚都卷了进来。
骊姬以为自己赢了,却不知道里克这些老臣早等着报仇;
齐桓公风光无限,可诸侯心里的小九九越来越多——像鲁国、宋国,表面上跟着齐国出兵,暗地里已经在盘算怎么从齐国手里分点好处;
秦穆公下了一步好棋,为以后的秦晋恩怨开了头;
楚成王忍辱负重,就盼着能跟齐国掰掰手腕。
这一年过去,狄国的荒原上,重耳正跟着狐偃学兵法;
雍城的宫殿里,秦穆公正对着晋国地图盘算;
绛城的深宫里,骊姬还在为奚齐的地位忙活;
临淄的宗庙里,齐桓公把周天子的赐胙摆得整整齐齐。
旧的秩序虽已崩塌,新的博弈却愈发清晰。
没有谁能永远站在潮头,但每个国家都在努力活下去。
就像那些在土地上耕种的百姓,不管时局如何动荡,都盼着明年的粟能丰收 —— 这朴素的希望,藏在每一粒粟米里,也藏在东周的每一寸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