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682 年一开春,中原就出了件天大的乱子 —— 宋国的猛将南宫长万,在蒙泽的别宫(今河南商丘东北,宋国国君夏天避暑的地方)把自己的国君宋闵公给杀了!
这事儿说起来,全是去年那股子没处撒的怨气,攒到今年彻底爆了,咱们从头唠。
开春刚过,宋闵公嫌都城商丘太热,就去蒙泽别宫避暑,还设宴召了南宫长万和几个大夫陪他喝酒。
喝到半醉,宋闵公又想起逗南宫长万的乐子,指着他对身边大夫笑:“你们看长万,去年还是被鲁国活捉的俘虏,今年就能跟寡人一块儿喝好酒,这运气够好的吧?”
周围大夫跟着哄笑,南宫长万手里的青铜酒爵 “咔嗒” 响了一声,指节都攥白了。
有个叫萧叔大心的大夫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长万是咱宋国头号猛将,当年跟着国君打郑国,一戟挑了郑国三员大将,上次鄑地之战要是他去,准能赢鲁国!”
可宋闵公偏不饶人,端着酒壶凑到南宫长万面前:“俘虏就是俘虏,再能打也是败过的人,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啥叫‘赢’!”
这话彻底把南宫长万惹毛了 —— 他 “啪” 地把酒爵摔在石桌上,酒洒了一地,指着宋闵公骂:“你个昏君!别以为你是国君,我就不敢动你!”
宋闵公也火了,站起来喊:“你还敢跟寡人撒野?来人啊,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俘虏绑了!”
南宫长万本就是急性子,这会儿酒劲上头,更是不管不顾 —— 他抄起身边立着的六十斤重青铜戟,三步两步冲到宋闵公面前,侍卫刚想拦,被他一胳膊肘顶飞出去。
没等宋闵公喊救命,一戟就刺穿了他的胸膛!宋闵公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没气了。
宫里顿时乱成一团,大夫仇牧在宫外听说里面闹起来,赶紧拿着佩剑跑过来,刚到宫门就撞见南宫长万提着戟出来,身上还沾着血。
仇牧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南宫长万喊:“你个弑君逆贼!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就举剑刺向南宫长万。
南宫长万侧身一躲,反手一戟打在仇牧头上,仇牧的绢帽被打飞,头发散了满脸,可他临死前还挣扎着伸手把帽子捡起来,慢慢戴好,嘴里还念叨着 “君子死,冠不免 —— 我就算死,也不能丢了君子的体面!”(这就是《左传》里记的 “仇牧死不免冠”,后来孔子提起这事,还夸仇牧 “守礼至死,是真君子”)。
另一个大夫华督想趁机从后门跑出去召兵,刚拐过走廊,就被南宫长万追上,一戟刺穿了后背,也没了气。
杀了国君和两个大夫,南宫长万反而冷静下来 —— 他知道自己没法回头,就把宋闵公的弟弟子游扶上国君位,又派自己的本家南宫牛带兵守住宫门,还贴出告示说 “宋闵公暴虐,寡人替天行道”,想把宋国攥在手里。
可宋国人不买账:宋闵公虽然昏,但南宫长万弑君是大逆不道,不少贵族偷偷从城墙的小门洞跑出去,去乡下召集自家的私兵。
没过一个月,就凑了一支五千多人的军队,杀回都城商丘。
南宫牛带兵在城门口抵抗,没打几个回合就被萧叔大心一刀砍死。
南宫长万见大势已去,也顾不上子游了,想带着老母亲逃去陈国 —— 他背着母亲,手里提着戟,一口气跑了两百多里地,从蒙泽跑到陈国都城宛丘(今河南淮阳),到的时候连气都没怎么喘,陈国守门的士兵都看傻了。
可陈国国君哪敢留他?
要是收留了弑君的逆贼,宋国肯定会来算账,连齐国都可能跟着找茬。
陈国国君就想了个软法子:摆了宴席请南宫长万喝酒,还让几个舞女陪着,偷偷在酒里加了蒙汗药。
南宫长万本来就心烦,见陈君这么 “客气”,就放开了喝,没几杯就晕晕乎乎的,趴在桌上起不来。
陈国士兵赶紧用犀牛皮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绳子捆了好几圈,生怕他醒了挣脱 —— 这犀牛皮又厚又韧,就算南宫长万有再大的力气,也没法弄破。
最后用马车把他送回宋国,宋国人恨透了他,把他剁成了肉酱,还分给大臣们吃,警示 “谁也别学这弑君的逆贼”。
后来宋国人把子游也杀了,找来了宋闵公的庶弟子御说 —— 这子御说平时待人宽厚,没跟谁结过仇,贵族们都服他,就立他为国君,就是后来的宋桓公,宋国这才慢慢稳住。
这边宋国闹得沸沸扬扬,周天子那边也出了大事 。
夏天的时候,周庄王咽了气,太子姬胡齐继位,就是周厘王。周庄王活了快七十岁,当了十四年天子,可在位这么多年,除了守着洛阳那点地盘,啥大事也没干成。
北边被山戎骚扰,南边被楚国无视,连身边的诸侯都不怎么来朝贡。
继位的周厘王才二十多岁,从小没怎么学过朝政,朝堂上的事儿全靠虢公(周天子的卿士)打理。
诸侯们听说周庄王死了,也就齐国、鲁国派了个大夫去吊唁,带了点绢帛和粮食;楚国、秦国连个使者都没派。
你看,这会儿周天子的面子,早就不值钱了。
周厘王刚继位的时候,还想借着办丧事的机会,召诸侯来洛阳朝见,显显天子的威风,虢公劝他:“大王别费劲了,诸侯们忙着管自己的地盘,就算召了也没人来,反而让人笑话咱王室没人。”
周厘王心里憋屈,可也没辙,只能作罢,继续当他的 “傀儡天子”。
再看郑国,这年还是老样子,大夫祭仲在新郑牢牢掌权,把四个城门守得严严实实,还加派了士兵巡逻。
郑厉公在栎邑听说宋国出了弑君的事儿,心里也痒痒,觉得是个打回新郑的好机会。
他找谋士雍纠商量:“宋国乱了,齐国肯定要去管,祭仲说不定会分心,咱们趁这时候动手,说不定能成!”
雍纠摇摇头:“咱们手里还是那四千私兵,比去年没多添一个人,新郑的士兵却有八千多,而且祭仲早把城墙加修过了,咱们打过去也是白搭。”
郑厉公气得拍桌子,可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继续窝在栎邑,每天盯着宋国和齐国的消息,盼着有机会能复位。
可他没等到机会,反而等来了个坏消息 —— 祭仲又在新郑加修了两座粮仓,还招募了一千多个士兵,明摆着是要长期防着他,郑厉公只能对着新郑的方向叹气。
齐国和鲁国这年倒没怎么闹矛盾。
齐桓公听说宋国出了弑君的事儿,本来想派兵去管管,显显齐国的威风。
管仲劝他:“咱们现在还没准备好,军队刚整训完,盐场也才开了没多久,家底还不够厚。宋国的乱子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先把家里的事理顺,等以后有了实力,再出头也不晚。”
齐桓公觉得有道理,就没出兵,反而让鲍叔牙带着士兵去海边练水上作战 。
齐国靠海,以后要是跟鲁国、莒国打仗,水上兵力也得跟上。鲁国呢,鲁庄公听说南宫长万被杀、宋国稳住了,松了口气:“宋国总算不乱了,不然咱们东边的边境又要不安生。”
他也没闲着,派人去加固了曲阜东边的城邑防邑(今山东费县东北),还让士兵在边境上多放了几个哨卡,怕宋国的乱兵跑过来捣乱。
这一年,说起来就是个 “乱子年”:宋国有弑君之祸,周室有换届之虚,郑国有复位之盼,只有齐国和鲁国在悄悄攒实力。
尤其是宋国,经此一乱,不少贵族跑到楚国和齐国避难,国力差了不少,往后再想跟齐国、鲁国争地盘,就更难了。
而齐桓公,借着这两年整顿内政、煮盐积财,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 —— 离他后来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还有那个 “仇牧死不免冠” 的典故,后来成了春秋时期贵族守礼的象征,就算到了战国,还有人提起仇牧,说他 “宁死不失体面,是真君子”—— 这也是那个乱糟糟的年代里,少有的一点 “礼仪微光”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