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702 年,这年的重头戏在中原,准确说是郑国和鲁国的 “礼制翻脸记”。
要说这俩国家,早年还算盟友,郑庄公当 “小霸” 时,鲁国也跟着沾过光。
可到了 702 年,俩人却因为 “祭泰山” 的事闹崩了。
按周王室的规矩,只有周天子或获 “方伯” 授权的诸侯能祭泰山。
郑庄公靠着 “周左卿士” 的身份(辅佐王室的要职),得了 “代祀泰山” 的特权,这可是诸侯能得的最高礼制荣誉之一。
可郑庄公后来觉得祭泰山路远费钱,没按规矩去祭泰山,反而专注祭祀郑国自家的先祖。
这事传到鲁国,鲁桓公立马炸了。在鲁桓公看来,这就是明摆着不把周天子的礼制放在眼里 :“连王室给的特权都敢扔,你郑国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你这是僭越!周天子给的规矩都敢改,以后谁还把礼制当回事?”
鲁桓公越想越气,后来齐国牵头搞诸侯会盟,鲁国就故意不跟郑国亲近。
郑庄公本来还想借着会盟巩固地位,见鲁国人这态度,也火了:“我不祭泰山关你屁事?敢不给我面子,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当年冬天,郑庄公派军直接侵犯鲁国边境。
鲁桓公也不含糊,亲自带兵抵抗。
没想到郑国这 “小霸” 的兵,居然没打过鲁国,灰头土脸地退了回去。
这一战看着是鲁国赢了,其实是两败俱伤 —— 中原最拿得出手的两个诸侯闹翻脸,以前靠郑国维持的小秩序,这下更松垮了。
不过郑国也没闲着。
这年秋天还跟齐国、卫国在恶曹(今河南原阳)搞了个会盟。
齐僖公想借着会盟拉郑国一把,卫宣公也想靠郑国牵制鲁国。
可郑庄公心里清楚,这盟会就是个空架子 —— 鲁国已经对郑国心生不满,暗中与宋国往来;卫国虽跟郑国参会,心里也打着 “借郑制鲁” 的小算盘,同盟本就不牢靠。
但麻烦的是,郑庄公这时候年纪太大了。
转眼到了公元前 701 年夏五月,郑庄公咽气了 。
论算计,郑庄公在春秋诸侯里绝对是顶尖的。
早年对共叔段 “不教而诛”、靠 “掘地见母” 圆回孝名的手段,早把权谋玩得炉火纯青;连当年打败周天子联军的 “鱼丽阵”,都是他琢磨出来的新战术。
繻葛之战,他一边打着 “尊王攘夷” 的旗号,一边把周天子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既占了 “教训不遵礼制的天子” 的理,又没落下 “犯上作乱” 的骂名。
对周边诸侯,他一会儿联齐制鲁,一会儿拉卫压宋,甚至故意挑拨宋、鲁矛盾,坐收渔利。
就连国内的权臣,他也能 “用而不纵”—— 让祭仲打理朝政却不让他掌兵权,用高渠弥带兵却时时敲打,把权力平衡玩得明明白白。
后世有人说他是 “厚黑鼻祖”,还真没冤枉他。
可就是这么个精于算计一辈子的人,偏偏在最该上心的身后事上漏了算。
他明明知道太子忽性格耿直、没外邦强援,却没想着帮儿子跟齐国、鲁国结个盟打底。
明明清楚公子突有宋国雍氏撑腰、早有夺位心思,却没提前削弱雍氏在宋国的势力,也没把公子突调离都城。
明明看出祭仲手握任免大权、有 “一言定废立” 的潜力,却没留下像 “分权给其他大夫”“临终赐死制衡” 的后手。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有任何安排,这位当了 43 年国君、打过周天子、镇住中原诸侯的 “小霸” 一死,郑国立马就乱了套。
太子忽按规矩即位,可位子还没坐满俩月,宋国就来了个 “趁火打劫”。
原来宋国早就跟公子突的姥姥家雍氏串通好,趁着郑庄公刚死,把郑国的权臣祭仲骗到了宋国。
这宋庄公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儿 —— 早年宋庄公流亡郑国时,全靠郑庄公接济才站稳脚跟,现在刚坐稳宋国国君,就借着立公子突的机会往郑国敲竹杠,春秋诸侯 “有奶便是娘” 的德性,在他身上体现得明明白白。
祭仲可是郑国的 “顶梁柱”,手里握着任免官员、调动兵马的实权。
宋国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还拿出另一张牌:他们早就把公子突也软禁起来了。
宋国大夫对着祭仲喊:“要么你回去把太子忽废了,立公子突当国君;要么你和公子突都别想活着回郑国!对了,还得让郑国割几座城给宋国,再拿一批粮食当赎金,少一样都不行!”
祭仲也是个老狐狸,知道硬扛没用 —— 自己死了,郑国更乱,干脆就答应了宋国的条件,还跟他们签了盟约,按了血印。
祭仲一回到郑国,就立马召集大臣开会,把宋国的条件一说,还故意夸大了宋国的威胁。
大臣们本来就怕宋国打过来,再加上大夫高渠弥跟太子忽有旧怨(以前太子忽反对过高渠弥的扩张主意),跳出来带头支持立公子突。
太子忽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没辙了 —— 前 706 年他拒了齐僖公的婚(也就是后来人说的 “齐大非偶”),这会儿没了齐国撑腰,连反抗的底气都没有,只能连夜带着几个亲信逃到了卫国。
公子突这边呢,郑国按约定给宋国送了赎金和城池,才把他接回来即位,就是 “郑厉公”。
一场国君废立,全被宋国人当生意做,郑国这 “中原小霸”,算是彻底成了别人拿捏的软柿子。
就在郑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南方的楚国可没闲着。
这年夏天楚武王又干了件大事 —— 打郧国,占蒲骚(今湖北安陆市西北,汉水以东战略要地)。
楚国为啥盯着蒲骚?
因为这里是汉水东边的要道,拿下蒲骚,就能打通去贰国(今湖北应山)、轸国(今湖北应城)的路,这俩小国要是归顺楚国,楚国往东就能摸到中原的边了。
可郧国也不傻,知道楚国想扩张,就联合了随国、绞国、州国、蓼国,凑了一支联军,想在蒲骚拦住楚军。
楚国带兵的是莫敖屈瑕和大夫斗廉。
屈瑕一看对方人多,心里就发怵,跟斗廉说:“要么咱先回去跟楚武王请援军?再占卜问问吉凶,别打输了。”
按春秋老规矩,打仗前得占卜问神明吉凶。
可斗廉当场就反驳了:“打仗靠的是军心齐不齐,不是人多!郧国那几个盟友,本来就各怀鬼胎,随国怕楚国,绞国想占便宜,根本拧不成一股绳。咱们不用请援军,更不用占卜 —— 我带一支精兵去偷袭蒲骚,你带主力在郊郢(今湖北钟祥)摆样子,牵制他们的联军,保管能赢!”
屈瑕被斗廉说动了,就按他的法子来。
斗廉挑了一支精锐,都是常年在汉水边上打仗的老兵,连夜往蒲骚赶。
郧国的士兵还以为楚军要等援军,没怎么防备,被斗廉的人一冲,立马就乱了。
郧国大夫一看守不住,带着残兵就跑了,其他四国的联军见郧国败了,也赶紧撤兵 —— 谁都不想替郧国当炮灰。
楚国没费多大劲就占了蒲骚,还顺道跟贰国、轸国签了盟约,这俩小国乖乖成了楚国的附庸。
经此一战,楚国的势力从汉水南边一直推到了东边,离中原越来越近,往后想北上,又多了条道。
这两年还有个小插曲,就是卫国。
卫宣公这时候还活着,可家里也不安生 —— 太子汲是卫宣公前妻夷姜所生,为人老实,却因宣公宠信后妃宣姜(齐桓公之女)而逐渐失势。
说起来这宣姜本来是太子汲的未婚妻,卫宣公见她貌美,居然抢过来当自己的妃子(也就是后来人说的 “新台之丑”),这桩丑闻早把卫国的伦理规矩搅乱了。
现在宣姜的儿子公子朔心眼多,总跟母亲一起在宣公面前说太子的坏话,俩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不过这时候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卫国的弑亲惨剧,是好几年后的事,咱这儿先提一嘴,知道卫国内部也藏着乱子就行。
回头再看这两年的事儿:
公元前 702 年,郑国还在跟鲁国争礼制面子,可已经显露出外强中干的样子;到了 701 年,郑庄公一死,宋国一搅和,郑国直接陷入内乱,“小霸” 的名头彻底没了。
中原这边一真空,楚国就借着蒲骚之战往东扩张,一步步往中原腹地挪。
更重要的是,这两年里,“礼崩乐坏” 越来越明显 —— 郑国不按规矩祭泰山,宋国人干预郑国内政,卫宣公违背伦理抢儿媳,诸侯们只看实力不看规矩,以前周天子定的那套秩序,早被踩得稀碎了。
往后的日子,就该是齐国、楚国这些大国登场了 —— 齐国要借着 “尊王攘夷” 抢中原的话语权,楚国要继续北上跟中原诸侯掰手腕,而像郑国、鲁国这样的国家,只能在大国之间求生存。
春秋的热闹,才刚要真正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