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瘫软在地,锦袍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起。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陈默指尖那缕寂灭煞罡虽已收回,但其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时刻提醒着他生死一线的恐惧。
陈默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班主身后那面依旧闪烁不定的琉璃镜上。镜中的暗金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狂乱,仿佛感应到了外部规则脉络的剧烈变动,以及旧主权的崩塌。
良久,班主才勉强压下灵魂的悸动,挣扎着坐起,不敢有丝毫迟疑。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逼出一缕精纯的本源信力,那信力不再是纯粹的土黄色,反而夹杂着几丝灰败与黯淡。他以指代笔,在空中快速勾勒起来。
一道道复杂而古朴的符文随着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一种蕴含着特定信息与权限的“密钥”。这些符文在空中交织,最终凝聚成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旋转的暗黄色光球。光球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文字与图像片段飞速流转——那是他漫长岁月中积累的、关于往生殿核心机密的记忆碎片与知识烙印。
“这……这是我所知的……关于往生殿结构、‘黑盒’传闻,以及……‘上面’几位大人……尤其是忘情仙尊麾下势力分布的所有信息……”班主的声音嘶哑,带着献出全部家底的肉痛与绝望,“以我的本源信力为引,记忆为凭,无法作假……请……请过目。”
他双手托起那枚光球,恭敬地举过头顶,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陈默目光扫过光球,寂灭煞罡的特性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信息的“真实性”与“完整性”。这团信力记忆凝聚体,确实没有明显的篡改或缺失痕迹。他伸出手,并未直接接触,那暗金色的光球便如同受到牵引,缓缓飞入他的掌心,随即隐没不见。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意识海,被寂灭煞罡包裹、梳理、沉淀,等待他稍后仔细查阅。
“自封修为。”陈默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下达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指令。
班主身体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自封修为,在这危机四伏的轮回之地,几乎等于将生死交由他人主宰。但他没有选择。他咬紧牙关,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印诀,狠狠拍向自己的丹田气海。
“噗!”
一声闷响,他周身流转的信力光华瞬间黯淡、收敛,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彻底沉寂下去。他整个人的气息变得萎靡不堪,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百年,从一个掌握权柄的班主,变回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残魂——甚至比普通残魂更加虚弱。
“滚吧。”陈默淡淡吐出两个字。
班主如蒙大赦,又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恐惧,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向静室门口,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门外的守卫依旧处于被震慑的僵直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曾经敬畏的班主,以如此狼狈的姿态逃离。
静室内,只剩下陈默一人,以及那面依旧躁动不安的琉璃镜。
他走到镜前,伸出手,再次按在冰冷的镜面上。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宣告主权。
精纯的寂灭煞罡如同他的意志延伸,缓缓注入琉璃镜中。镜面内狂乱跳跃的暗金光芒仿佛遇到了天敌,开始剧烈地挣扎、抗拒,那是旧有规则体系本能的排斥。整个静室,不,是整个轮回剧场,都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地面、墙壁、穹顶,所有构成剧场的物质与能量都在震颤,仿佛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剧痛。
陈默闭目凝神,意识顺着寂灭煞罡,彻底融入这座剧场的核心规则脉络之中。无数错综复杂、由信力编织的“线”呈现在他的感知里。这些“线”掌控着剧场的空间结构、时间流速、角色分配、任务发布……是一切秩序的根基。其中,最大、最粗的那几条核心脉络,原本深深烙印着前任班主的灵魂印记。
“抹除。”
陈默的意志如同最高法令。
寂灭煞罡所过之处,那些属于班主的印记如同被橡皮擦去,瞬间消散。旧有的规则脉络在煞罡的冲刷下,有的直接断裂、湮灭,有的则被强行扭曲、改写,烙印上属于陈默的、带着归墟死寂与新生意蕴的全新印记。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在触及几条关于“信仰收集”与“情绪汲取”的核心规则时,他感受到了一股隐晦而宏大的阻力。这股阻力并非来自班主,而是来自更上方,仿佛连接着某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系统源头——那很可能就是“往生殿”本身,或者……忘情仙尊的规则体系。
陈默没有强行冲击,而是巧妙地绕开了这几条核心规则,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断了它们与剧场其他部分的联系,暂时将其“隔离”。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与那背后的存在正面碰撞,但夺取这座剧场的控制权,已足够作为第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剧场的震颤缓缓平息。
陈默睁开双眼,眸中暗金光芒一闪而逝。他感觉到,自己与这座“轮回剧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清晰而牢固的联系。他心念微动,静室的墙壁便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外面回廊的景象;再一动念,远处某个偏殿内堆积如山的、由信力凝结的“资源”便清晰地映照在他心中。
他,成为了这座剧场新的主人。
然而,就在他初步掌握权柄的瞬间,一股微弱但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触及了剧场的外围屏障。
陈默目光一冷,意识瞬间顺着那窥视感反向追踪而去。他的“视线”穿过层层空间阻隔,看到了在无尽虚无的远处,另外两座风格迥异的“往生剧场”如同孤岛般悬浮着。其中一座剧场的外壁上,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而阴鸷的面孔,正带着贪婪与忌惮交织的目光,遥遥望向这边。
是邻近剧场的班主!
这边的权柄更迭与规则剧变,果然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陈默冷哼一声,刚刚掌控的剧场规则之力随之响应。一道凝练的寂灭意蕴如同无形的利刺,沿着那窥视的轨迹狠狠反击回去!
“哼!”
遥远的虚无中,隐约传来一声带着痛楚与惊怒的闷哼,那张模糊面孔瞬间溃散,窥视感也随之切断。
陈默收回意识,眼神冰冷。
清算,不会止步于此。这座刚刚夺取的剧场,也绝非终点。
他再次看向那面琉璃镜。镜面已然稳定下来,不再闪烁暗金光芒,而是变成了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唯有中心处,一点暗金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悄然孕育。
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因他今日之举,而席卷整个往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