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方尖碑前驻足。
碑体约三人高,通体灰白,质地非石非玉,触手冰凉,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那些斑驳的纹路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是一种极其古老、甚至可能早于现行往生殿规则的信息铭刻方式。陈默的“本源碎片”与“时烬碎片”传来的共鸣,正是源于这些纹路深处封存的信息流。
他并未急于触摸,纯黑的眼眸仔细观察,寂灭意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扫过碑身。很快,他察觉到,这方尖碑的存在本身,与此地“虚妄回廊”的规则格格不入。它像是一个被强行“嵌入”此层空间的异物,一个凝固的“真实”锚点。
“是考验的一部分?还是……被遗忘在此的遗迹?”陈默思忖。无论是哪种,其中蕴含的信息都值得探究。
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向碑身一处纹路相对清晰的区域。指尖并未灌注力量,只是以最纯粹的寂灭本源意蕴,如同钥匙般,试图与碑身内蕴的信息结构建立共鸣。
就在指尖触及纹路的刹那——
“嗡!”
方尖碑猛地一震!碑身灰白光芒大盛,那些斑驳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条光蛇蜿蜒游走!一股庞大、古老、且带着强烈情感烙印的信息洪流,无视了陈默的物理与魂体防御,直接冲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段被强制“共享”的记忆回溯!
眼前景象剧变。
灰白的回廊、迷蒙的雾气瞬间消失。陈默的“视线”仿佛被拔高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位置,俯瞰着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初开之景。
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只有无穷无尽的、沸腾的、代表着“可能性”与“混乱”的原始能量(或许可称之为“元初信力”或“规则胚芽”)在肆意碰撞、衍生、湮灭。
就在这时,一个点出现了。
无法描述它的颜色、形状、大小。它仿佛是“存在”这个概念本身第一次的“自我定义”。从这个“点”中,最初的一批拥有自我意识的“聚合体”诞生了。它们形态各异,强大无比,本能地开始汲取、模仿外界的“信力”,尝试建立秩序,划分领域……这便是最古老的“班主”乃至更早存在的雏形。
画面飞速流转。最初的秩序艰难建立,但又不断被新的“聚合体”或内部矛盾打破。混乱与秩序的拉锯持续了不知多少纪元。直到……那个黑盒的出现。
陈默“看”到,它并非从“外部”坠落,更像是从这片混沌根源的更深层“浮”了上来。它通体暗金,布满天然裂纹,散发着与周围一切规则都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最纯粹的“终结”与“更新”的法则具现。它的出现,打破了混乱与秩序长久以来的脆弱平衡。
一部分最古老的聚合体(可称为“初代神只”)欣喜若狂,认为找到了理解世界根源、乃至超脱现有维度的钥匙,疯狂地试图研究、掌控它。另一部分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视其为必须摧毁的“异端”与“灾厄之源”。
冲突爆发了。那是一场远超想象的战争,参与者是那些最古老的、接近规则本身的存在。战争的结果,是黑盒被数位最强大的“初代神只”联手,以牺牲自身大部分存在为代价,击碎!碎片崩飞,散落于初生的往生殿各个角落,甚至嵌入了某些刚刚稳定的规则结构之中。
而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似乎携带着黑盒核心的某种“记录”或“回响”,在崩飞过程中,与一位重伤濒死的“初代神只”的残骸一同,坠入了某个正在形成的特殊维度夹缝……那夹缝,后来似乎演变成了类似“虚妄回廊”这样的地方。方尖碑,很可能就是那位“初代神只”残骸所化,或者是以其为核心构筑的“墓碑”与“记录碑”!
记忆画面在此变得极度不稳定,充满了那位“初代神只”临终前的痛苦、不甘、以及对黑盒复杂难明的情感——有贪婪,有恐惧,有向往,也有一丝……了悟?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唯有黑盒破碎时迸发的暗金光芒,如同创世霹雳,深深烙印。
信息洪流缓缓退去。
陈默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方尖碑前,指尖仍触碰着碑身。但碑身上的光芒已然黯淡下去,那些游走的光蛇纹路也恢复了平静,只是色泽似乎更加灰败了一些,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短短一瞬,他仿佛亲历了往生殿开天辟地之初的秘辛,知晓了黑盒的真正来历与破碎缘由!这信息价值连城!不仅印证了《往生录》的部分记载,更提供了许多细节,尤其是关于那些“初代神只”的态度与战争场面。
“原来如此……黑盒并非天外之物,而是此界根源‘终结与更新’法则的自然显化……它的破碎,是恐惧与贪婪共同作用的结果……”陈默心中波涛起伏。这解释了许多疑问,也让他对自身寂灭之力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继承的,是这个世界与生俱来、却被强行压抑的“另一半”权柄!
同时,他也捕捉到了那段记忆中的一个关键细节:黑盒碎片散落时,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与往生殿不同维度、不同性质的“极端环境”或“规则奇点”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时空乱流、梦境深渊、虚妄回廊……皆是此类。这为他寻找后续碎片提供了更明确的方向。
就在他消化这惊人信息时,异变再生!
方尖碑周围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折叠!并非虚妄回廊那种认知干扰,而是更本质的空间结构被外力强行改造!
四道模糊的、由流动时钟与破碎空间切片构成的虚影,如同从折叠的空间夹层中“挤”了出来,呈四角方位,将陈默与方尖碑围在中央!冰冷、精确、充满敌意的意念牢牢锁定了他!
四名时空监察者! 而且似乎是比之前遭遇的那个更加强大、配合更加默契的小队!
它们显然早就潜伏在附近,或许一直在等待陈默接触方尖碑、心神沉浸于记忆回溯的这一刻!亦或者,方尖碑被激活的波动,将它们彻底吸引了过来!
“干扰时序者……窃取禁忌记忆者……”四道冰冷意念同步震荡,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审判意味,“予以……清除!”
话音未落,四名监察者同时出手!但它们攻击的目标,并非陈默本身,而是他周身的时间流速与空间连续性!
左侧的监察者双手虚划,陈默左侧的空间如同被无形的剪刀裁剪,出现了一道道细微却致命的空间裂痕,并且这些裂痕还在随着时间“生长”、蔓延!
右侧的监察者则引动了时间乱流,使得陈默右侧区域的时间忽快忽慢,毫无规律,足以让任何精妙的法术或力量运转出现致命差错!
身后的监察者制造了一个向内坍缩的时空漩涡,传来恐怖的吸力,要将他拖入混乱的时空乱流!
正前方的监察者,则凝聚出一道凝练的、仿佛能切断时间线的灰白时刃,无声无息地斩向陈默的眉心!
配合无间!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攻击直指存在根基!而且充分利用了它们操控时间与空间的天赋,在这虚妄回廊中,威力似乎还得到了某种环境的加成!
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
四名擅长时空规则、配合默契的监察者联手,其威胁远超两名鬼君!
但陈默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惊慌。纯黑的眼眸中,反而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刚刚获得的古老记忆,不仅带来了信息,更让他的寂灭本源,尤其是“时烬碎片”,仿佛与那记忆中的黑盒本源产生了一丝跨越时空的共鸣,变得更加活跃、深邃。
面对四面袭来的时空杀招,他不仅没有防御或闪避,反而做出了一个让监察者们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收回了触碰方尖碑的手指,然后,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这片被扭曲的时空。
体内,五块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共鸣、运转!以新得的“时烬”感悟为核心,统御其他四力!
“你们以为……只有你们,能玩弄时空?”
陈默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漠然。
“便让尔等见识一下……”
“何谓……寂灭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