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轮回剧场依旧处于封闭状态,外围屏障在陈默的意志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固,暗金色的寂灭意蕴如同水波般在无形界壁上流转,将一切外来的窥探与恶意隔绝。
所有残魂演员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各自在新颁布的规则下潜心适应、修行,不敢有丝毫懈怠。整个剧场内部,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宁静,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陈默端坐于核心静室,面前那面琉璃镜已彻底化为深邃的黑暗,唯有中心那点暗金,如同宇宙之心,稳定地搏动、生长。他正在解析那本来自仓库的空白兽皮古书,寂灭煞罡无数次尝试侵入,却依旧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反馈。此书材质非凡,连寂灭煞罡都无法损毁分毫。
就在他准备再次尝试时,心神微微一动。
来了。
并非通过剧场的规则脉络感知,也不是通过外围屏障的预警。那是一种更直接、更本质的……呼唤。仿佛源自灵魂深处,又仿佛来自无尽虚无的某个特定坐标。
他身影自静室中淡化,下一刻,已出现在轮回剧场最高的穹顶之上,立足于冰冷坚硬的琉璃瓦之上,玄衣在虚无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在他前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混沌虚无,此刻正荡漾着奇异的波纹。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只有一片孤寂的灰色,如同水墨般,从虚无中缓缓渲染开来。
紧接着,一艘船的轮廓,自那灰色中悄然浮现。
它并非多么庞大巍峨,长约十丈,通体呈现一种饱经岁月风霜的灰褐色,船体上看不到任何桅杆、风帆或是划桨,造型古朴到近乎简陋。船身上,密布着无数细密的、如同天然木纹般的奇异符文,那些符文在灰暗中隐隐流淌着微光,散发出一种亘古、苍凉、以及……渡尽一切的淡漠气息。
这就是……往生渡船?
陈默目光微凝。这艘船给他的感觉,与往生殿那种由信力与规则编织的、或威严或诡谲的气质截然不同。它更古老,更……“本质”。仿佛它行驶的并非空间,而是某种更为基础的维度。
渡船无声无息地停靠在轮回剧场的外围,与那暗金流转的屏障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船头之上,不知何时,已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长袍的人形存在,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雕刻纹路的纯白面具,只露出两只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眸中不见瞳孔,只有一片漠然的灰白。他\/她(无法分辨性别)的身形看起来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与身后的灰色背景融为一体。
“新立之主。”面具后的声音传来,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直接响彻在陈默的识海,也仿佛回荡在整个轮回剧场的规则层面,“奉‘引渡者’之命,前来接引。”
陈默负手而立,寂灭煞罡在体内缓缓流转,平静地回应:“接引去往何处?”
“渡船所至,便是彼岸。”使者的回答依旧模糊而玄奥,“登船,接受‘渡桥’考验,可得引渡者认可,获知往生殿更深层之秘,乃至……摆脱现有樊笼的契机。”
“考验?契机?”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若我不愿登船呢?”
白衣使者沉默了片刻,那灰白的眼眸似乎透过面具,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也“看”了一眼他身后那固若金汤的剧场。
“新主有权拒绝。”使者的声音依旧平淡,“然,拒绝者,将被视为‘不可渡’之人。渡船将不再停留于此坐标,某些路径……将永久封闭。”
没有威胁,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但这种“永久封闭路径”的后果,在未知的情况下,往往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忌惮。
陈默心念电转。班主的记忆中毫无相关信息,这“引渡者”和“渡船”体系显然独立且隐秘。他们看中了什么?是自己夺取剧场的行为?还是……寂灭煞罡本身?所谓的“渡桥”考验,是机遇,还是针对性的陷阱?
“考验内容为何?”他再次发问。
“登船自知。”使者毫无透露之意,“此乃规则。”
就在陈默权衡之际,他敏锐地感知到,远处那几座邻近剧场,原本只是暗中窥视的气息,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活跃,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与贪婪的期待?他们似乎知道这“渡船”的存在,或许,也曾面临过选择?
而更隐晦的一丝波动,则来自上方,来自那连接着“玄冥鬼君”的规则渠道。那股森然的意志,似乎也因渡船的到来而投下了一丝关注,带着冰冷的审视。
一时间,陈默感觉自己仿佛立于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各方视线交织,等待着他的抉择。
是固守刚刚夺取的基业,步步为营?
还是登上这神秘的渡船,冒险一搏,去触及往生殿更深层的核心?
他看了一眼脚下已然焕然一新的轮回剧场,又看向那艘寂静无声的灰色渡船,以及船头那道漠然的白衣身影。
寂灭煞罡在体内发出低沉的回响,那是一种渴望挑战、无惧未知的嗡鸣。
陈默向前踏出一步,玄衣身影已出现在渡船之前,与那白衣使者隔空相对。
“带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那艘灰色的渡船。
无论前方是机缘还是龙潭虎穴,他都要亲自去闯一闯。
这往生殿的水,究竟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