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比里亚的橡胶种植园深处,林夕的丈夫为治愈工人集体罹患的乳汁枯竭怪病,听信巫医将早夭儿子的胎盘埋入“哺乳之树”。
当夜丈夫病愈,但林夕的双乳开始渗出白色树胶,婴儿啼哭声响彻庄园。
部落老妪说这是“树婴”索要哺育,需用母亲鲜血混合橡胶汁涂满树干才能安抚。
林夕每夜割乳取血浇灌,却发现橡胶树皮浮现出婴儿吮吸的唇印。
她挖开树根发现殖民时期被献祭的婴孩干尸,所谓怪病是怨灵对掠夺乳汁的报复。
当林夕烧毁婴尸时,所有康复工人突然从乳头喷出乳胶窒息而死,而她丈夫的胸腔内传来了清晰的吮吸声。
利比里亚,大巴萨州。无边无际的橡胶林在热带暴雨中沉默矗立,叶片肥厚油亮,滴着浓稠的夜。林夕和她的丈夫陈岩管理着这片属于某跨国农业公司的种植园。但丰收季并未带来喜悦,一种诡谲的疫病在割胶工人中蔓延。染病者皆为育龄男女,症状相同:双乳肿胀剧痛,却泌不出半滴乳汁,仅有少量浑浊腥臭的黏液,皮肤下可见蛛网般青黑的脉络,高烧呓语,不出七日便在高热与某种无法言喻的焦渴中枯萎死去。当地医院束手无策,称之为“乳瘟”。
绝望像藤蔓绞紧庄园。直到一个雨夜,种植园最年长的女工玛布都,带着一身雨水和古老森林的气息,敲开了陈岩办公室的门。她干瘦如柴,眼白在煤油灯下泛着浑浊的黄。“是‘哺乳之树’饿了,”她的声音嘶哑,像树皮摩擦,“它要奶,要最亲的、没被尘世玷污的‘胎衣奶’。”
“哺乳之树?”陈岩眉头紧锁。林夕则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
玛布都深陷的眼窝盯着他们:“林子最深处,那棵最老、汁液最白最稠的橡胶王。它的根喝过血,殖民者的血,还有……更早的血。它要的不是橡胶,是喂孩子的奶。你们得给它一个‘没喝过外面奶’的孩儿胎衣,把它埋到树根下,用母亲的血浇透。树吃饱了,人才有奶。”
“荒唐!”陈岩拍桌而起。用胎盘和血献祭?这是文明的倒退。
然而,死亡不等人。工棚里又抬出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肿胀的胸脯将布料顶起可怖的弧度。工人们开始逃亡,庄园濒临崩溃。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他们年仅一岁、因热带病夭折,秘密埋葬在橡胶林边缘的儿子小宝的微小坟冢,不知被谁掘开了,小小的棺材空空如也。
“是玛布都……”管家哆嗦着汇报,“有人看见她抱着个东西……往老林去了……”
陈岩和林夕发疯般冲进雨夜,在手电筒惨白的光柱中,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那棵被称为“橡胶王”的巨树下,泥土被翻动过。玛布都跪在泥泞中,浑身湿透,正用一双枯手,将一团暗红色的、裹着泥土的东西——那分明是他们儿子小宝的胎盘(下葬时按当地习俗一同放入)——塞进树根一道狰狞的裂缝。雨水混合着暗红的血水,从她指缝间淌下,渗入树根。
“不——!”林夕惨叫扑上去,却被陈岩死死抱住。玛布都转过身,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空洞神情:“喂了……喂了它就不闹了……”
当夜,奇迹般的事情发生了。高烧不退的工人们体温骤降,肿胀的乳房开始软化,虽然仍无乳汁,但青黑的脉络肉眼可见地消退。陈岩因连日焦灼而隐隐刺痛的胸膛,也瞬间舒畅。死寂的庄园恢复了一丝生气。
然而,林夕的噩梦开始了。她的乳房,自从生产后早已回乳的乳房,在子夜时分突然胀痛如铁,坚硬如石。她惊恐地撩起睡衣,看到乳晕周围渗出并非乳汁,而是一种粘稠、乳白、散发着刺鼻橡胶气味的胶状液体。与此同时,庄园各处,清晰地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忽远忽近,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婴孩在橡胶林中哭泣。那哭声不似人声,更像某种湿漉漉的、带着回音的呜咽,钻入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工人们再次陷入恐慌,这次是针对林夕。他们指着她窃窃私语,眼神充满畏惧与厌恶。玛布都再次出现,看着林夕被白色橡胶浸透的前襟,浑浊的眼里竟闪过一丝诡异的了然。“‘树婴’没吃饱……它认了娘,要娘的奶。”她嘶声道,“你的血,混着橡胶王的汁,涂满树干。每晚一次,直到它满意。不然……它哭,所有人都得跟着没奶,干瘪死掉。”
用血和橡胶汁涂树?林夕几乎崩溃。但陈岩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眼里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夕夕,试试,为了大家,也为了我们……小宝已经为这片林子献出了……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屈辱、恐惧和对亡子的伤痛撕扯着林夕。夜复一夜,她提着煤油灯和玛布都给的、散发怪味的黑陶罐,独自走入阴森的橡胶林深处。罐里是白天从“橡胶王”树干割取的、格外粘稠苍白的胶乳,混合着她用匕首割破乳房周围皮肤取得的温热鲜血。她用粗糙的棕榈叶,蘸着这腥甜粘腻的混合物,颤抖着涂抹在冰冷粗糙的树皮上。胶乳混合血液,在树皮上留下暗红污渍,像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诡异的“疗效”维持着。工人们不再发病,甚至有人乳房重新有了些许软化的迹象。陈岩对她愈发温柔,但眼神深处有种林夕看不懂的疏离与狂热,他开始长时间待在“橡胶王”附近,仿佛聆听什么。
林夕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持续的失血和诡异泌乳让她虚弱不堪。更可怕的是,她开始产生幻觉。白天割胶时,总觉得有湿冷的小手在抓她的脚踝;夜晚,那婴儿的啼哭声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一次恍惚中,她甚至看到自己渗出的白色橡胶液,在月光下缓缓凝聚成模糊的婴儿脸庞,又倏然流散。
怀疑的种子在她心中疯长。她开始避开陈岩和玛布都,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庄园尘封的旧档案室和附近衰败的村落里偷偷查访。支离破碎的信息逐渐拼凑:这片橡胶林在殖民初期属于一个残忍的法国庄园主,他信奉某种邪术,相信用未食人间烟火的婴儿献祭橡胶树,能令其产出倍增。档案角落里,有一张模糊的照片,拍的正是那棵“橡胶王”,树下隐约可见小型坑穴和散落的白骨。村落里最老的、已神志不清的老人,会在雷雨夜喃喃重复:“白色的血……孩子的魂在树里哭……要妈妈的奶还债……”
白色橡胶汁……婴儿啼哭……偿还……
一个恐怖的猜想让她浑身冰冷。没有什么“树婴索奶”,是那些被活埋献祭的婴儿冤魂!他们的怨念依附在橡胶树上,对掠夺“乳汁”(橡胶)的人施加报复,令其“无乳”枯竭!玛布都的“治疗”,根本不是安抚,是在用她这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母亲)的鲜血和痛苦,不断“喂养”和强化这种怨灵的联系!陈岩和工人们的“康复”,是以她为祭品换来的暂时平衡!而小宝胎衣的献祭,或许正是彻底唤醒这股怨念,并将其“锚定”在她身上的钥匙!
她必须终止这一切!在一个陈岩外出、玛布都昏睡的午后,林夕带着铁锹和煤油,再次走向“橡胶王”。她不再涂抹,而是发疯般挖掘树根下,玛布都埋下胎盘的地方。泥土潮湿腥臭,深入不到半米,铁锹碰到了硬物。
不是石头。是一具小小的、蜷缩的、完全胶质化了的干尸。皮肤紧贴骨骼,呈暗黄半透明状,仿佛由凝固的橡胶包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干尸的嘴巴大张着,口腔乃至胸腔内,都塞满了已经硬化、但仍保持些许弹性的乳白色橡胶。而在它心口位置,缠绕着一缕褪色、但依然可辨的柔软织物——那是林夕亲手为小宝缝制的、陪葬的襁褓碎片。
巨大的悲恸和恶心让她几乎晕厥。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怒火。她颤抖着手,将煤油浇在这具承载了无数罪恶与痛苦的婴尸上,划亮了火柴。
火焰“轰”地燃起,包裹住小小的躯体,发出噼啪的爆响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婴儿尖细呜咽汇聚的哀鸣。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橡胶焚烧和肉体焦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火焰蹿升的瞬间,异变骤生!
首先是从庄园工棚方向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那声音痛苦扭曲,不似人声。林夕惊恐回头,看到工人们一个个从工棚里踉跄冲出,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紫胀,眼球暴突。他们剧烈地咳嗽、干呕,紧接着——
“噗!噗噗噗——!”
沉闷的、液体喷溅的声音接连响起。那些“康复”的工人,无论男女,他们的头处,竟然猛地喷射出大量粘稠、乳白色、拉丝的橡胶液体!那液体喷涌得如此猛烈,如此之多,仿佛他们体内所有的血液和体液都在瞬间转化成了橡胶!液体迅速糊住他们的口鼻,封住他们的呼吸孔。他们徒劳地抓挠着脸,身体在窒息中剧烈抽搐,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地,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尚未完全凝固的乳白色胶质,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如同一个个刚浇铸好的、痛苦姿态的橡胶人偶。
林夕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她僵在原地,看着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然后,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很近。就在身边。
是来自她身后的陈岩。
不知何时,陈岩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呆呆地看着燃烧的婴尸和远处工人们的惨状。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林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陈岩穿着的白色亚麻衬衫下,左胸心脏的位置,布料突然凸起了一小块。那在轻微地、有节奏地搏动着。仿佛……仿佛里面藏着一颗小小的心脏,或者,一个正在吮吸的嘴巴。
紧接着,那处的布料,被一种从内部渗出的、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慢慢浸湿、晕染开来。
“嗬……嗬……”陈岩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向林夕,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恐惧、茫然和……一种诡异满足感的扭曲表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林夕已经听不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自己小腹传来的一阵清晰的、轻微的蠕动感所攫取。那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鲜明,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翻了个身,然后满足地、吮了吮手指。
她手中的铁锹“哐当”一声掉在焦黑的泥土上。
火焰在她身后吞噬着最后的婴尸残骸,发出细微的毕剥声。
前方,是她浑身被乳白色橡胶覆盖、正在僵硬凝固的丈夫,和他胸腔内那清晰可闻的、湿漉漉的吮吸声。
而她的子宫深处,一股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全新的生命律动,正悄然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