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坎帕拉贫民区的铁皮屋顶上,如同万千鼓点敲击着林夕的神经。她蜷缩在漏雨的棚屋角落,看着手机里最后一条来自国内的短信:「赌债再还不上,就送你女儿去缅北」。雨水混着泪水滑过她嘴角的淤青——这是三天前催债人留下的「提醒」。
窗外突然传来诡异的鼓声,节奏杂乱却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隔壁常年闭门不出的阿尔法老人竟主动敲门,枯瘦的手递来一包用香蕉叶包裹的东西:「带着这个,去卡苏比王陵找守夜人。别问为什么,除非你想像前几个租客那样变成河里的碎肉。」
林夕颤抖着打开树叶,里面是半截干枯的黑色手指,断面还粘着暗红色的蜡状物。她尖叫着扔出去,却发现那根手指像活物般爬回门口。更恐怖的是,她的小臂内侧浮现出与手指断面完全吻合的淤痕。
「这是『尼亚邦戈』的契约标记。」阿尔法老人眼球浑浊得像是煮熟的鸡蛋,「你住的这间屋子,上个租客用肉身献祭换来了赌运。现在债主来收利息了。」
鼓声越来越近,棚屋的薄铁皮开始向内凸起人脸的形状。林夕抓起那截断指冲进雨幕,身后传来阿尔法老人被掐断喉咙般的咯咯笑声。她没看见的是,老人撕下自己的脸皮后露出的鳞片状皮肤。
卡苏比王陵在暴雨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林夕撞开虚掩的木门,看见守夜人正用匕首割开一只白公鸡的喉咙,鲜血滴在陶碗里混合着某种黑色粉末。「比预定时间早了两天。」守夜人头也不抬,「看来『剥皮者』已经找到你了。」
他甩给林夕一把锈迹斑斑的铜匕首:「三个选择:一是用这把刀剖开自己的肚子,让尼亚邦戈吃够内脏也许能放过你;二是找到当初下咒的巫医,用他的脊椎骨重写契约;三是……」他突然用鸡血在林夕额头画了个符号,「成为新的守陵人,用永恒看守换暂时安全。」
林夕选择第三条路。守夜人让她喝下混着尸蜡的血酒,在陵墓深处的皇室草席上完成仪式。当冰冷的铜匕首划破她掌心时,整座陵墓响起无数人的哀嚎。她恍惚间看见许多半透明的人影在柱廊间舞蹈,其中竟有失踪多年的母亲——那个在她童年时投湖自杀的赌徒。
「你母亲当年也在这里做过选择。」守夜人撕开胸口的衣服,露出与林夕手臂相同的淤痕,「她选的是第二条路,所以你现在能站在这里。」
仪式完成的瞬间,林夕看见陵墓外暴雨中立着个三米高的人形生物。它的皮肤像是被整个剥去,裸露的肌肉组织间镶嵌着七八个不同人的眼球。当它与林夕对视时,那些眼球同时流下血泪。
「第一个考验来了。」守夜人递来弓箭,「剥皮者怕火,但你的箭必须沾处子经血。」林夕绝望地想起两周前被催债人拖进巷子的夜晚,守夜人嗅了嗅空气:「看来得用更狠的办法——活剥一只黑猩猩的皮披在身上。」
他们潜入附近的森林保护区时,林夕发现守夜人狩猎的手法熟练得可怕。当黑猩猩的惨叫声响起时,远处竟传来与之呼应的鼓声。披上血淋淋的猩猩皮后,林夕看着水洼里的倒影惊恐后退——那张毛茸茸的脸正在融入她的皮肤。
「副作用而已。」守夜人用匕首削掉她脸上长出的黑毛,「比起被尼亚邦戈做成鼓面,这点代价算什么?」但林夕注意到,守夜人后颈的头发里藏着第三只眼睛。
剥皮者在陵墓前徘徊到黎明才消失。守夜人带林夕去见巫医的路上,透露了她母亲真正的死因:当年母亲选择了重写契约,代价是献祭直系亲属的灵魂。林夕终于明白国内催债的陷阱从一开始就是巫医的布局。
巫医的住所挂在百米高的无花果树杈上,树身布满用头发编织的符咒。他们爬上去时,看见巫医正在用婴儿头骨打磨一面人皮鼓。见到林夕,他咧嘴露出满口黑牙:「你长得真像你母亲,她临死前还在求我放过你。」
人皮鼓突然自动敲响,林夕手臂的淤痕变成紫黑色。守夜人突然用匕首刺穿巫医的脖子,却发现流出的血里爬满白蛆。「蠢货!」巫医的头颅在桌上大笑,「我二十年前就被你母亲毒死了,现在不过是借尸还魂!」
林夕在混乱中抢走人皮鼓跳树逃生。她在沼泽边按照守夜人教的方法,用鼓声召唤出尼亚邦戈的真身——团不断翻滚的碎肉堆,表面浮动着无数痛苦的人脸。她提出以巫医的灵魂换回自由,碎肉堆里却伸出她母亲的手臂,递来把生锈的剪刀。
「剪断你的脐带。」母亲的声音从碎肉深处传来,「我就能安息了。」当林夕剪断自己肚脐里钻出的肉色触须时,整片沼泽沸腾起来。她沉入水底前最后看到的,是守夜人站在岸边撕下全身皮肤,露出里面布满咒文的木质身躯。
三个月后,坎帕拉红灯区最肮脏的酒吧里,新的舞女戴着面具扭动身体。客人们传言她从不说话,皮肤摸起来像是某种潮湿的皮革。酒保在打烊后看见她对着墙面镜一点点撕下脸皮,底下露出的肌肉组织间,有七八个眼球同时转动。
暴雨夜的电视频道突然插播紧急新闻:卡苏比王陵深夜传出鼓声,监控拍到守夜人的木质躯壳碎满一地。镜头推近时,能看清那些碎木片上刻着林夕的身份证号码。而国际新闻板块角落里,有则关于缅甸诈骗园区暴动的报道,暴动者声称受到个「会变脸的东方女巫」操控。
在维多利亚湖最深的航道下方,潜水员发现具缠着水草的骷髅。它左手紧握半截黑色手指,右胸肋骨间嵌着把锈迹斑斑的铜匕首。湖岸部落的老人看到照片后惊恐万分,说那是尼亚邦戈等待千年的「双身祭品」终于凑齐了。
但没人注意到,博物馆里那面来自巫医树屋的人皮鼓,今夜在展柜中轻轻震动起来。鼓面慢慢浮现出林夕微笑的轮廓,而展柜玻璃倒影里,有个披着猩猩皮的身影正伸手抚摸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