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再次看了王明杰和慕容恪一眼，随即转向全场，朗声道：“此轮比试，慕容恪、王明杰，因招式失控，险酿死伤，依会试规制第三款第七条，‘凡比试中招式失控、考官需介入止战者，该轮成绩均以零分计’。故，二人此轮积零分！”
零分！
观礼台上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这意味着，无论两人之前表现如何出色，他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前三甲，不可能了。
王明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中已恢复平静，随即他躬身道：“学生遵命。”
慕容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抱拳：“遵命。”
规矩早已定下，他们此刻心中虽然有点不甘，但还都能接受。
李思齐深深看了王明杰一眼，转身缓步走回高台。
他的背影在演武台的尘烟中显得有些莫测。
“大人，这……”待李思齐重新回到高台上后，一旁的兵部侍郎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思齐摆了摆手，重新坐下，端起茶杯，淡淡道：“规矩就是规矩。况且，让他们受点挫折，未必是坏事。尤其是……王明杰。”
他心中其实另有一番计较。
王明杰方才那招“玉石俱焚”，让他想起了当年哥舒天最后那宁折不弯的一战。
那种决绝，那种不惜与敌偕亡的气魄，太过相似。
他不希望王明杰走上那条路。
当然，更重要的是，王明杰若在此受伤过重，甚至影响后续的文会试，那位深居简出的望舒月神会作何反应？
而那位大亲王……又会如何看？
适时让王明杰这锋芒毕露的年轻人知道分寸，懂得收敛，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当然，这些话，李思齐不会对任何人说。
技勇（实战演武）最终落幕。
王明杰因与慕容恪一战的零分，遗憾错失前三。
最终的技勇魁首，被边州拓跋雄夺得。
接下来，便是第四项——兵法。
兵法考试在演武场旁的校场大殿内进行。
与前三项的激烈嘈杂不同，兵法考试肃穆而安静。
考题由兵部、五军都督府及几位致仕老将共同拟定，李思齐亲自审定。
试卷发下，王明杰凝神看去。
题目并非想象中的排兵布阵、攻城掠地，而是更为宏大，也更考验全局眼光的问题：
“若今有北疆草原帝国，聚兵十万，叩关侵扰。其兵多骑射，来去如风，惯以掠边、劫粮、扰农为主，不与我军正面决战。我朝北疆防线绵长，驻军分散，粮草转运艰难。若你为北疆统帅，当以何策御之、破之？请详述方略。”
王明杰心中一动。
这道题，看似问北疆，实则涉及到了边患、后勤、兵种克制、国力运用等诸多方面，极见深度。
它考的不仅仅是具体的战术，更是战略思维，以及对大楚国力、边军现状的理解。
他提笔沉思。
母亲崔雨茵虽以魂道、剑道见长，但也曾与他纵论天下大势，分析过草原游牧民族的战法特点。
祖父王光录执掌光明商行，对南北物资转运、边贸互市了如指掌，也曾与他谈及边疆经济与军事的关系。
沈文渊先生更是时常将史书上的战例，尤其是当年边州压服草原帝国、西域诸国的历史，与当下时局结合讲解。
片刻后，王明杰落笔：
“学生以为，御北之策，当分三层，层层递进，方为长治久安之计。”
“第一层，曰‘固守’。北骑长于野战奔袭，短于攻坚。当依托现有边城关隘，加固城防，广设烽燧，完善预警。驻军不必处处设防，而当集中精兵于几处战略要地，形成犄角呼应之势。敌来则坚壁清野，固守待援，使其掠无所获。同时，组织边民结寨自保，训练乡勇，使敌小股部队难以渗透。”
“第二层，曰‘反击’。一味固守，则气势受挫，边民难安。当择骁勇之将，练精锐之师，尤重骑兵。待敌久攻疲敝、分散劫掠之时，以精锐骑兵出关反击，寻其薄弱之处痛击，歼灭其有生力量。此所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以攻代守，掌握主动。然需慎选战机，切忌孤军深入。”
“第三层，曰‘根除’。边患根源，在于草原贫瘠，民众为求生存，不得不掠。大楚可效仿古之‘羁縻’‘互市’之策。于边关开设官市，以茶、盐、布帛、铁器（非军械）换取其皮毛、马匹。使其有利可图，则侵扰之心自减。同时，可分化和亲，拉拢弱小部族，打击强横首领，使其难以形成合力。更可派遣使者，传播教化，渐消其野蛮掠夺之性。此策耗时虽长，却为治本之道。”
“三层之策，守为基，攻为用，化根为本。需朝廷统筹，边将执行，文武配合，方可见效。学生浅见，北疆之患，非一时之战可平，乃百年之国策相争也。”
文章写罢，王明杰检查一遍，自觉已将所学所思尽数道出，虽未必周全，但已尽力。
他搁下笔，看向四周。
不少武举人眉头紧锁，显然被此题难住。
毕竟，许多武者精于技击，却疏于谋略，更遑论此等涉及国力、经济、外交的综合战略。
交卷后，王明杰走出大殿。
阳光正好，王明杰心中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武会试已毕，剩余的不过是静待成绩公布罢了。
数日后，武会试最终成绩公布。
综合弓马、膂力、技勇、兵法四项，加权评定。
“甲辰科武会试，第一名，边州拓跋雄！”
……
“第三名，北地慕容恪！”
……
“第五名，江海王明杰！”
第五名。
这个成绩，符合王明杰的预期。
他到底分心了，文武魂三修。
而且，叔爹王至诚当年的武会试综合成绩也不过第四。
（比王至诚当年的成绩仅仅低上一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李思齐或者某些官员有意为之！）
不过，武会试结束了，马上就是紧随而来的文会试和武殿试。
（因为王至诚的前车之鉴，和十余年前相比，现在文武会试、文武殿试的间隔时间更长，避免有如“王至诚”这样的文武全才，因考试时太过匆忙，影响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