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钰的背影，在一瞬间，僵硬如石。
那两个字，像是一道跨越了万古的敕令，钉住了他的神魂。
断龙崖上，那呼啸的罡风，那咆哮的龙煞，都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固在了他僵直的脊背上。
小翠缩在角落，她感觉不到灵气，却能感觉到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静。那股寂静的源头，就是那个平日里温和无害，只会看书喝茶的墨大哥。
他的背影，此刻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冰封了亿万年的火山。
林晚却像是毫无察觉。
她伸出莹白如玉的脚趾，在温润的灵泉里搅了搅，带起一圈圈涟漪。
“怎么还不去？”她懒洋洋地抱怨道，“人都要到门口了。再磨蹭下去，我的洗脚水都要凉了。”
这句抱怨，像是一根针，戳破了那死寂的氛围。
呼——
风，重新开始流动。
龙煞，再次发出不甘的低吼。
也就在这时，三道凌厉的剑光，撕裂夜幕，稳稳地落在了洞外的平台上。
来人身穿青云宗的月白云纹道袍，个个气息沉凝，为首的中年道人，修为更是达到了筑基后期。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洞口那冲天异象留下的余韵，以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
“果然是异宝出世的征兆！”
“这等机缘，合该为我青云宗所得！”
为首的道人目光一扫，落在了洞口处，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一袭青衫的墨钰身上。
他眉头一皱，神识扫过，却发现对方气息微弱，仿佛凡人。
“洞里的人听着！”中年道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地已被我青云宗接管，速速出来，交出宝物，或可饶你们一命！”
他的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如同洪钟，在山谷间回荡。
墨钰，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比断龙崖万年不化的冰雪还要冷。
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一种漠视众生的，极致的苍白。
他没有看林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三个青云宗修士的身上。
中年道人对上那双眼睛，心头猛地一跳，竟生出一股无由来的寒意。
但他随即被这种感觉激怒。
区区一个病秧子，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找死！”
他正要动手。
墨钰抬起了手。
不是左手，是右手。
他没有掐任何法诀，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们脚下的平台，轻轻向下一按。
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动作。
中年道人脸上的怒意，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
轰！
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如山岳的恐怖力量，从他们脚下的平台轰然爆发！
那不是灵力，不是阵法，而是这整座断龙崖，这上古龙骸的意志！
“不！”
三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体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咔嚓！咔嚓！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密集得如同爆豆。
他们的身体，被那股恐怖的重压，一寸寸地，压进了坚硬如铁的平台里，与那些干涸的龙血纹路，融为了一体。
没有血浆四溅，没有能量风暴。
三位不可一世的青云宗高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按”进了地里，变成了平台的一部分。
墨钰收回手指，仿佛只是碾死了三只碍眼的蚂蚁。
他转过身，走回山洞。
洞外，再次恢复了死寂。
小翠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张着嘴，呆呆地看着。
墨钰一步步走到林晚面前，站在灵泉边，垂眸看着她。
洞内的篝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林晚也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猜的。”
林晚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敷衍。
她从灵泉里抽出脚，用灵力蒸干水汽，慢悠悠地穿上鞋袜。
“你身上有股味道。”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筑基后舒展的身体，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跟这山崖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眸子，此刻却清亮得吓人。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只是个开茶馆的，只想混吃等死。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仙尊也好，魔头也罢，都跟我没关系。”
“我只有一个要求。”
“别把麻烦带到我面前。”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让你自己跟他们玩。”
玄烨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我很认真”的脸，看着她那根戳在自己心口的手指。
那双冰封了万古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林晚都快不耐烦了。
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
却像是一个跨越了时间的誓约。
也就在这时，玄烨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手背上，那朵邪异的九瓣黑莲印记，再次浮现，并且光芒大盛！
一股冰冷、暴虐、与玄烨自身截然相反的气息，轰然爆发！
“呵呵……”
一个低沉而邪魅的笑声，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直接从玄烨的口中，响了起来。
那不是他的声音。
“玄烨，你以为，躲在这种地方，就能压制住我吗？”
“这个小姑娘的肉身，不错。很纯净，很美味。”
“他”控制着玄烨的身体，那双属于玄烨的眸子，此刻却被一片妖异的猩红所占据。
“他”的目光，贪婪地，落在了林晚的身上。
林晚脸上的慵懒，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嫌恶。
“聒噪。”
她的话音，未落。
她体内，那股刚刚安分下来的，“功德”所化的金色灵力，轰然运转。
没有惊天的法术，没有绚丽的灵光。
她只是抬起手，用她那只白皙干净的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那张属于玄烨，此刻却无比邪异的脸上。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