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日子,在按部就班与暗流涌动中悄然飞逝。
天上三百七十日,人间已是三百余年匆匆而过。
这三百多天里,白晶晶几乎雷打不动,每天处理完卷宗便会带着袁明下界一趟,前往五行山探望孙悟空。
每次前去,无非是带些仙酿佳肴,陪那被压在山下的猴子说说话,讲讲三界趣闻,或是静静的看着他与袁明兄弟俩斗嘴笑骂。
白晶晶则会坐在不远处,有时打坐调息,有时只是看着山间流云,顺手帮孙悟空清理一下头顶新长的杂草,或是拂去累积的尘土。
三百年的镇压,早已磨平了孙悟空最初那尖锐的棱角,但那双火眼金睛深处的桀骜却从未真正熄灭。
白晶晶和袁明的定期出现,成了他漫长刑期中唯一的光亮和期盼。
他从最初见到白晶晶时忍不住落泪的委屈,到后来能笑着讲述自己如何吓退靠近的野兽,如何与偶尔路过的樵夫说上几句话,心态已然平和了许多。
只是偶尔,在望着天际自由飞翔的鸟儿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向往与落寞。
袁明的修为也是突飞猛进,或许也是想尽快拥有足够的力量,在未来能为悟空兄弟做些什么。
他手中的随心铁杆兵舞动起来,已是风云变色,已然有了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的威势。
而那只闲不下来的九命猫小黑,起初还跟着白晶晶去了几次五行山,但次数多了,便觉得枯燥无聊。
天庭又规矩繁多,哮天犬又不经常在天庭,她便将主意打到了广寒宫的玉兔身上。
小黑时常溜去广寒宫找玉兔玩耍,两个小家伙不是逗弄月宫里的蟾蜍,就是偷偷采集月桂树的枝叶,倒也自得其乐。
直到某一天,这一猫一兔结伴下界之后,竟然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
第一天,白晶晶通过留在小黑身上的玉牌感应了一下。
发现她们并无危险,气息平稳,似乎只是在某处山林里玩耍,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她们玩心重,随她们去了。
第二天,白晶晶照例打算带着袁明下界去看望孙悟空,想着顺路把这两个贪玩的小家伙拎回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动身之时,老君自离恨天传来一道意念,阻止了她。
白晶晶身形一顿,瞬间明了。
玉兔私自下界……是未来西游八十一难中那“天竺国抛绣球”一难。
老君阻止她前去,意味着这场劫难已然开始酝酿,天道运转,不容外力强行干涉。
只是,白晶晶没想到,自家的小黑竟然也被卷了进去。
她再次仔细感应玉牌,确认小黑依旧安全,并无灾厄之气缠身,心中稍安。
“也罢……”
白晶晶心中暗叹。
“既然是无性命之忧的劫数,小黑卷入其中,或许也能分润一丝气运。”
她按下心思,依旧带着袁明下界去了五行山,只是心中,对那远在不知名山林里的一猫一兔,多了一份牵挂。
天上少了小黑和哮天犬这对活宝每日在司法天神殿里追逐打闹,似乎变得更加冷清了。
连杨戬偶尔在司法天神殿批阅卷宗的间隙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都会微不可察的皱一下眉头。
连带着整个天庭,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宁静。
白晶晶通过一份份送到司法天神殿的卷宗可以感觉到,在这看似平静的三百七十年里,西游路上的“八十一难”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填充。
越来越多的“意外”开始发生。
先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座驾九头狮子“一时疏忽”走脱,下界为妖,号“九灵元圣”,占山为王。
接着,文殊菩萨的青毛狮子、普贤菩萨的白象,也“巧合”的先后下界,与那大鹏金翅雕在狮驼岭聚义,成了气候,凶名赫赫。
就连太上老君兜率宫里金银童子看守的青牛,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偷了老君的金刚琢,偷偷溜下了界,在金兜山自立为“兕大王”。
除此之外,什么黄袍怪(奎木狼)、金角银角大王、灵感大王(观音莲花池的金鱼)……等等。
各路仙神、佛陀的坐骑、宠物、看守,仿佛约好了一般,接二连三的“意外”下界,在各处名山大川盘踞,成为了未来取经路上的一道道险关。
天庭与灵山对此,大多保持了沉默,被司法天神殿的仙吏提及也是表面斥责一番,却并未真正下手去清剿。
这一切,都像是早已写好的剧本,只等那取经人一步步走来。
白晶晶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知道,这些“劫难”的背后,是佛道双方默许甚至推动的气运分配。
每一难,都是一次功德与势力的重新划分。
时间,快到了。
袁明的变化之术已臻化境,气息收敛得出神入化,除了没有火眼金睛,他若变成孙悟空,恐怕连杨戬的天眼都难以立刻分辨真假。
他摩挲着手中的随心铁杆兵,等待着师父所说的时机。
这天,白晶晶如同往常一样,在司法天神殿内,斜倚在玉案后,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卷宗,眼皮耷拉着,几乎要打起瞌睡。
案上堆放的,依旧是“金兜山青牛精作乱”、“狮驼岭三妖聚义”、“麒麟山赛太岁掳掠”之类的“例行报告”。
就在这无比寻常的时刻。
“嗡!”
一道灵光骤然在她神魂深处亮起,一闪即逝。
白晶晶猛的坐直了身体,慵懒困顿之色瞬间一扫而空。
她指尖迅速掐动,感应着那灵光的来源。
不会错!
那是她三百七十年前,亲手种在金蝉子真灵深处的“道种”被触发的感应!
意味着,历经十世轮回,饱尝人间疾苦,真灵蒙昧的金蝉子……他的第十世,终于降生于南赡部洲,大唐国境之内。
取经人,来了!
白晶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等待了三百多个日夜,布局了数百年的棋局,最重要的那颗棋子,终于落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