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周末,江城老城区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里。
张启云和秦月临窗而坐,窗外是青石板铺就的老街,行人寥寥,梧桐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茶楼里很安静,只有淡淡的古琴声和茶水沸腾的声音。
“这地方真不错。”秦月环顾四周,“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以前师父带我来过。”张启云一边泡茶一边说,“师父说,真正的茶道在于心境,而这样的环境最能让人静心。”
茶是秦月带来的大红袍,张启云用传统功夫茶的方式冲泡。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每一个步骤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秦月看得入神。
她见过很多人泡茶,但像张启云这样能将简单的动作做得如此赏心悦目的,还是第一次见。他的手很稳,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这一壶茶中。
“给。”张启云将一小杯茶推到秦月面前。
茶汤橙黄明亮,香气浓郁。秦月端起茶杯,轻嗅茶香,然后小口品尝。茶汤入口醇厚,回甘悠长。
“好茶。”她由衷赞叹。
“茶好,水也好。”张启云说,“这是茶楼后院井里的水,水质清甜,最适合泡岩茶。”
两人静静品茶,窗外梧桐叶飘落,时光仿佛慢了下来。
这是难得的闲暇时刻。
自从林玄出现以来,张启云一直在高压状态下——救治苏老爷子,破解风水局,对抗怨魂,追查五十年前的真相……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而秦月作为警察,本就工作繁忙,再加上要协助张启云调查,更是忙得连轴转。
此刻坐在茶楼里,远离喧嚣和危机,两人都难得地放松下来。
“张医生,你平时除了医馆和道观,还喜欢去哪里?”秦月随口问道。
“以前常去图书馆,看看医书和古籍。”张启云说,“现在忙了,去得少了。偶尔会去郊外走走,采采药,也散散心。”
“采药?”秦月好奇,“江城附近有适合采药的地方吗?”
“有,但不多。”张启云说,“西山有一些,但那里阴气重,只适合采安魂草这类特殊药材。东边的青云山不错,药材多,风景也好。”
“青云山……”秦月若有所思,“我小时候常去那里郊游。山上有座古寺,叫青云寺,寺里的素斋很有名。”
“青云寺?”张启云眼神微动,“那寺庙……有些年头了吧?”
“嗯,据说有三百多年历史了。”秦月说,“不过十几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大半,现在只剩下前殿和几间厢房还在用。”
张启云心中一动。
太清观的典籍中,曾提到过青云寺。那寺庙建于明代,与太清观有旧。清虚道长年轻时,还曾与青云寺的主持论道。
“你最近去过青云寺吗?”张启云问。
“没有,好几年没去了。”秦月摇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张启云说,“等这阵子忙完了,或许可以去看看。”
秦月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局里的同事。
“抱歉,我接个电话。”秦月起身走到茶楼角落。
张启云继续泡茶,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秦月。
今天的秦月与平时很不一样。褪去警服的她,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美。米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白皙,长发披肩,在窗边光影中显得格外动人。
但即便穿着便服,她接电话时的神态依然带着警察特有的干练和专业。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时不时点头,偶尔快速记录什么。
几分钟后,秦月回到座位,脸色有些凝重。
“出什么事了?”张启云问。
“城西又出现一起怪病。”秦月说,“这次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症状和前七个人一样,但更严重。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张启云眉头一皱:“还是旧货市场?”
“不是。”秦月摇头,“这次的孩子没去过旧货市场。他家住城南,昨天放学回家后突然发病。”
“城南……”张启云沉思,“查过他的活动轨迹吗?”
“查了。”秦月说,“他昨天放学后,和同学去了城南的一家文具店,然后直接回家,没去其他地方。文具店我们也查了,没什么异常。”
张启云放下茶杯:“带我去看看。”
两人匆匆结账,赶往医院。
路上,秦月详细说明了情况。
患儿叫小明,十岁,小学四年级。昨天下午放学后,和三个同学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买了些文具。回家后说头疼,晚饭没吃就睡了。今天早上父母叫不醒,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
“文具店老板说,小明买了一个文具盒、几支笔,还有一个……一个木雕挂件。”秦月说。
“木雕挂件?”张启云警觉起来,“什么样的?”
“老板说是普通的生肖挂件,小明的生肖是虎,就买了个老虎的木雕。”秦月说,“但我们去的时候,那个挂件不见了。小明的父母说,没见他带回家。”
“不见了?”张启云眼神一凝,“看来问题就出在那个挂件上。”
赶到医院时,小明已经在重症监护室。
和之前的七个病人一样,他昏迷不醒,脸色青紫,生命体征极不稳定。
张启云搭脉诊断,脸色沉了下来。
“和前七个人一样,魂魄被强行剥离。”他说,“但这次的手法更隐蔽,也更歹毒。对方在挂件上做了手脚,只要小明接触过,邪术就会发作,不需要长时间佩戴。”
“能救吗?”
“能,但需要先找到那个挂件。”张启云说,“挂件是施术的媒介,不毁掉它,就算救了小明,邪术还会继续影响他。”
秦月立刻打电话安排人手,去小明昨天经过的所有路线搜寻挂件。
张启云则先为小明施针稳住魂魄。
施针过程中,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与之前七个病人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隐蔽。
“林玄在改进他的邪术。”张启云判断,“前七个人是他测试威力的实验品。现在,他开始正式行动了。”
一个小时后,警方在城南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那个木雕挂件。
挂件躺在一个垃圾桶旁,是一只雕刻粗糙的老虎。但仔细看,老虎的眼睛是红色的,像是用某种特殊的颜料点上去的。
张启云拿到挂件,开启天眼查看。
果然,挂件内部刻满了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与铜镜、手链上的如出一辙,但更加精细。而且,挂件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神识印记——那是施术者留下的标记。
“林玄在用这种方式标记他的猎物。”张启云说,“每一个接触过邪物的人,都会被他标记。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发动邪术。”
秦月脸色发白:“那江城有多少人接触过这些邪物?”
“不知道。”张启云说,“但肯定不止我们知道的这几个。旧货市场的那个摊位,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他将挂件放在地上,取出符纸。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清真火,焚邪灭咒!”
符纸燃烧起来,金色的火焰包裹住挂件。挂件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一缕缕黑烟。那些黑烟在空中凝聚,隐约形成一个扭曲的符文,然后“噗”的一声消散。
挂件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病床上的小明身体一震,监护仪上的数据开始恢复正常。
“挂件毁了,邪术就破了。”张启云说,“小明很快就会醒来。”
果然,半小时后,小明睁开了眼睛。
“爸爸……妈妈……”他虚弱地喊着。
守在一旁的父母喜极而泣。
秦月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欣慰又沉重。
欣慰的是,又一个生命被救回。沉重的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林玄的阴影笼罩着江城,不知道还有多少类似的邪物在流通,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受害。
“张医生,我们该怎么办?”她问,“总不能一个个去救吧?”
“当然不能。”张启云说,“必须找到源头,找到林玄,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他看向窗外,夜幕已经降临。
“秦月,我需要你动用警方的力量,全面排查江城所有的旧货市场、古玩店、甚至是地摊。”他说,“重点查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摊位,查那些卖古旧物品的陌生人。”
“我明白。”秦月点头,“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人手。”
“我知道。”张启云说,“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林玄在暗,我们在明。只有把他逼出来,才有机会对付他。”
“逼他出来?”秦月不解,“怎么逼?”
“他制作这些邪物需要时间和材料。”张启云分析,“如果我们大规模排查,打掉他的供货渠道,销毁他的邪物,他就不得不采取更直接的手段。到时候,就是他露出破绽的时候。”
秦月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好,我回去就向局里汇报,申请专项排查行动。”
“还有一件事。”张启云说,“查一下青云寺。”
“青云寺?”秦月一愣,“为什么?”
“直觉。”张启云说,“林玄需要地方藏身,需要地方制作邪物。这样的地方必须隐蔽,最好还有一定的历史底蕴,方便他布阵施法。青云寺位于郊区,人迹罕至,又有古建筑,很符合条件。”
秦月眼神一凝:“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带人去青云寺看看。”
“小心点。”张启云叮嘱,“如果林玄真在那里,肯定有防备。不要打草惊蛇,先侦查,有情况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
两人离开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江城依旧繁华热闹。但在这繁华之下,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秦月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突然说:“张医生,你说……如果普通人知道这个世界有怨魂,有邪术,有林玄这样的人,他们会怎么想?”
“大多数人会选择不相信。”张启云平静地说,“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让自己感到安全的世界观。超自然的存在,会打破这种安全感。”
“那你呢?”秦月看向他,“你从小就知道这些,不觉得害怕吗?”
“怕过。”张启云说,“但师父告诉我,恐惧源于未知。当你了解它,掌握它,就不再害怕。而且,太清观的传承,本就是为守护而存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害怕的资格。”
秦月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看似淡泊,实则肩负着重任。他走在一条常人无法理解的道路上,面对常人无法想象的敌人,却始终从容坚定。
“张医生,谢谢你。”她突然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秦月认真地说,“虽然很危险,但也很……真实。至少我知道,我在为什么而战斗。”
张启云微微一笑:“你是个好警察,秦月。江城有你,是幸运的。”
秦月脸微微一红,好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我送你回去吧。”她说。
“不用,我走回去就好。”张启云说,“你赶紧回局里安排排查的事。时间不等人。”
“好,那你小心。”
两人在街口分别。
张启云独自走在回医馆的路上,脑海中梳理着今天的线索。
林玄的邪术在升级,手段更加隐蔽。他不再局限于旧货市场,开始向更日常的物品渗透。这意味着,他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真正的报复即将开始。
而青云寺,很可能就是他的据点。
明天秦月去侦查,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张启云摸了摸怀中的太清剑。
剑身微凉,仿佛在回应他的思绪。
这一战,越来越近了。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无论对手有多强大,无论前路有多凶险。
太清传人,从不退缩。
夜色中,张启云的身影渐行渐远。
而在江城某处,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林玄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幅江城地图。地图上,七个红点闪烁,那是之前七个病人的位置。还有一个新的红点,是小明家的位置。
而在城郊,青云寺的位置,一个更大的红点缓缓亮起。
林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张启云,你果然上钩了。”
他伸手在镜面上一点,青云寺的红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来吧,我在青云寺等你。”
“这场延续了五十年的恩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镜面中的红光越来越盛,最后化作一团火焰,将整个镜面吞没。
房间里,只剩下林玄阴冷的笑声。
夜,还很长。
而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深的。
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