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过废弃仓库的破窗，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光斑，浮动的灰尘像撒了把碎金，慢悠悠飘在苏晚蹲坐的木桌前。她正专注地调配强效祛诡药剂 —— 陶碗里刚熬好的艾草汁泛着透亮的浅绿，像初春刚抽芽的柳叶；一勺暗红的朱砂粉撒进去，竹筷搅开时，暗红纹路在绿汁里绕成圈，又慢慢散开，淡苦的草药香混着阳光的暖意，飘满了小半间仓库，连角落里的旧麻袋都沾了几分药香。
小周趴在旁边的旧木箱上，手指无意识地戳着电脑屏幕，嘴里嘟囔个不停：“最后三户受害者还是没信儿，社区张姨说他们上礼拜刚搬家，新地址没留全，得等明天去派出所查户籍底档才知道……” 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皱紧的眉头，连敲键盘的动作都带着股 “急” 劲儿，光标在文档里跳来跳去，像他这会儿焦躁的心情。
陈姐坐在角落的小木凳上，手里捏着根粉色头绳，正耐心地给念念编双马尾。小姑娘乖乖蜷在她腿上，小脚丫晃悠着，手里攥着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星星》，时不时仰起小脸，往陈姐脖子上瞟 —— 那里挂着装乐乐残魂的粉色药瓶，阳光照在瓶身上，泛着淡淡的光晕：“乐乐姐姐，你看我今天的辫子，比昨天的好看不？我让陈姐编了小蝴蝶结呢！”
药瓶安安静静的，粉色瓶身泛着极淡的微光，像在轻轻点头回应。陈姐笑着摸了摸瓶身，指尖蹭过磨得模糊的小熊图案，又轻轻拽了拽念念的辫子，确认扎紧了才说：“好看，咱们念念编什么都好看。等编完，让张叔给咱们煮红枣糖水喝，放你最爱的桂花蜜，再撒点枸杞，甜滋滋的，好不好？”
“好！” 念念高兴得拍手，可手刚举到半空，突然捂住胸口，身子开始轻轻发抖。没等陈姐反应过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涌上来 ——“咳…… 咳咳……” 她咳得小脸憋成了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小熊玩偶的耳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呼吸越来越急促，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响声，连 “陈姐” 两个字都喊不完整。
“念念！” 陈姐心一紧，赶紧把她抱起来，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屁股，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慌得发颤，“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笑太急，呛到气管了？你慢点儿呼吸，别慌，啊？”
张叔本来在煤炉上热早上剩下的粥，听到女儿的咳嗽声，“噌” 地就跑了过来。一看念念这模样，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 女儿的嘴唇已经泛青，眉头皱成了小疙瘩，每一次咳嗽都带着痛苦的喘息，胸口一鼓一鼓的，这分明是哮喘急性发作的样子！“糟了！哮喘药！” 他慌忙摸向外套内袋，掏出个蓝色小药瓶，手指抖得厉害，拧开盖子一看，里面空空的，连点药渣都没有。
“怎么会空了！” 张叔的手彻底抖了起来，药瓶 “啪嗒” 一声掉在水泥地上，骨碌碌滚到煤炉边，瓶盖摔开，滚了老远。他蹲下去捡，膝盖磕在地上都没察觉疼，只懊恼地拍着大腿：“早上出门太急，我忘了给她装新药…… 都怪我！都怪我粗心！”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额头的汗一下子冒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滴，砸在地上：“这附近没药店，去最近的社区医院得绕路，至少半个多小时，念念这情况，等不了那么久啊！”
小李听到动静也从门口跑过来，撸起袖子就想抱念念：“我去买药！我跑得快，抄后山的近路，十分钟就能到药店，再十分钟赶回来，二十分钟肯定够！”
“不行！” 苏晚一把拦住他，脸色凝重得很，“哮喘发作时最忌乱动，得保持平稳的坐姿或站姿，你现在抱她跑，山路颠簸，万一加重她的呼吸负担，诱发窒息，更危险！” 她蹲下来，想帮念念顺气，可小姑娘的咳嗽越来越厉害，身子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小手紧紧抓着陈姐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眼神里满是恐惧。
陈姐抱着念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像被揪着疼。她下意识地攥紧胸前的药瓶，指尖能感受到瓶身的温度 —— 就在这时，药瓶突然发烫，粉色瓶身泛出暖融融的光，像个小小的灯笼，慢慢飘离她的衣襟，悬在念念面前，刚好对着小姑娘的胸口。
“妹妹…… 别咳了……”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仓库里响起，清得像山涧的泉水，没有半点阴寒，只有温柔。众人瞬间屏住呼吸，只见一道半透明的小身影从药瓶里飘了出来：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穿洗得发白的粉色病号服，头发梢还沾着点细碎的微光，正是乐乐的残魂！她飘到念念身边，小手里也泛着淡淡的白光，轻轻拍了拍念念的后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这脆弱的孩子：“妹妹别怕，我帮你，很快就不难受了。”
随着她的动作，药瓶的白光越来越盛，像一层柔软的暖纱，轻轻裹住念念的身子。神奇的是，原本还在剧烈咳嗽的念念，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喉咙里的 “嗬嗬” 声慢慢消失了，咳嗽声也越来越小，从撕心裂肺的咳，变成了偶尔的轻咳。她的小脸慢慢恢复了血色，嘴唇也不泛青了，只是眼角还挂着泪，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乐乐的残魂，委屈地小声说：“乐乐姐姐…… 我刚才好难受，像有东西堵着喉咙，喘不上气……”
“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乐乐的残魂笑了笑，小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和念念的笑容竟有几分像，“以后再难受，就喊我名字，我就在药瓶里，会来帮你的。” 她说着，小手又轻轻拍了拍念念的胸口，白光顺着她的指尖，慢慢渗进念念的衣服里。
没过多久，白光渐渐淡下去，乐乐的残魂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慢慢飘回药瓶里，瓶身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还带着点温热，像刚捂过的热水袋。念念靠在陈姐怀里，虽然还有点虚弱，却能正常说话了，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药瓶，指尖传来暖暖的温度：“乐乐姐姐，谢谢你…… 我以后能跟你做朋友吗？”
张叔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感受着女儿平稳的呼吸，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不咳了！呼吸也顺了！陈姐，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乐乐的残魂怎么还能缓解哮喘？”
陈姐抱着念念，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带着释然的笑，她轻轻抚摸着药瓶，声音温柔得像在跟乐乐说话：“乐乐当年也有轻微的哮喘，那时候我天天给她带雾化器，带应急药，她最知道这种喘不上气的痛苦……” 指腹蹭过瓶身的小熊图案，她的声音哽咽了些，“她的残魂藏在药瓶里，灵识里带着她当年对‘顺畅呼吸’的记忆，也带着对这种痛苦的共情，所以能暂时舒缓念念的症状 —— 就像她还在我身边，帮我一起照顾别的孩子一样。”
苏晚看着那只泛着微光的药瓶，眼眶也有点红，她擦了擦眼角，轻声说：“之前只知道残魂能感知阴煞、辅助净化，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作用…… 乐乐的心是真的善，就算变成残魂，也想着帮别人。”
小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急得冒火的样子早就没了：“刚才我还急着要跑出去买药，没想到乐乐的残魂这么厉害，以后咱们团队里，又多了个‘小守护神’。”
念念靠在陈姐怀里，小手紧紧抓着药瓶的红绳，把脸贴在瓶身上，小声说：“陈姐，以后我能天天跟乐乐姐姐说话吗？我想教她唱我新学的儿歌，还想跟她一起编辫子，我有好多彩色头绳呢！”
“当然可以。” 陈姐把药瓶轻轻举到念念面前，晃了晃，瓶身泛出极淡的光，像在点头，“你看，乐乐也在答应呢，她肯定很喜欢跟念念玩。”
阳光慢慢西斜，仓库里的草药香、煤炉上飘来的粥香，还有张叔刚煮好的红枣糖水香，缠在一起，暖融融的。张叔端着一个搪瓷盆走过来，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糖水，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甜香漫开来，驱散了之前的紧张。小周停下了敲键盘的手，苏晚也放下了手里的药碗，众人围着小木桌坐着，看着念念小口喝着糖水，看着陈姐胸前那只泛着微光的药瓶，心里都踏实得很。
陈姐轻轻对着药瓶说：“乐乐，谢谢你。妈妈会带着你，好好保护身边的人，不辜负你这份心，也让你能看到更多开心的事。”
药瓶微微发烫，像是乐乐在轻轻回应。光斑在地上拉得很长，映着众人的影子，安静又美好 —— 原来有些爱，就算隔着阴阳两界，也能化作温暖的微光，一直守护着身边的人，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