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把手机轻轻塞进裤兜，转过身看向苏瑶。
两人刚走出巷口，清晨的风迎面拂来，带着一丝微凉的潮意，仿佛将夜的余韵一并吹散。
苏瑶身上披着的浅米色薄外套被风掀起一角，像一片欲飞的蝶翼，她抬手去抓，却被林玄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拉住衣角，动作轻柔地帮她裹紧，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肩头，留下一抹温热的触感。
“走吗？”他低声问，声音融在晨光里，低沉而清晰。
“去哪儿？”
“海边。”他说，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在凝视某个早已深埋心底的画面，“我想带你去看一次完整的日出。”
苏瑶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漾开一个清浅的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向停车场，步伐不疾不徐，仿佛时间也放慢了脚步。
车子启动后，城市在后视镜中缓缓退去，渐渐缩小成一片朦胧的光影。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亮起昏黄的灯，车流如织，喧嚣初起，但他们已驶上高架，穿行于晨雾与微光之间，朝着城郊的方向一路前行。
路上很安静，只有空调送出的风声低低回旋，像一首无人哼唱的安眠曲。
过了许久，林玄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带走：“我不是怕失去你，是怕我给你的不够好。”
苏瑶侧过头看他一眼，眸光温柔如水，随即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早就给了我全部，”她说，声音轻却坚定，“只是你现在才看见。”
林玄没有回应，只是反手将她的手牢牢扣住，十指交缠，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度永远留住。
到了海岸边，天边仍是一片深邃的灰蓝，海平线隐匿在朦胧之中，如同未完成的梦境。
海风比城里猛烈得多，带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人站不稳脚。
他们下车走到堤岸上，远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轰响，像是大地的心跳。
苏瑶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寒意渗入衣角，林玄立刻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她肩上，又自然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体温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以前从不来这种地方。”他望着翻涌的海面，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感慨。
“为什么？”
“总觉得太空了，站在这儿，什么都没法藏。”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像是在吞咽某种久藏的情绪，“可现在我觉得，有些话，就得在这种地方说。”
苏瑶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映着微明的天光。
“五年里，我做了很多事，没人知道是我做的。”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我也习惯了不说。可自从你回来，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一直沉默下去，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觉得累？”
“不会。”苏瑶立刻打断他，语气坚决得不容置疑，“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不需要你把所有事都讲出来，我只需要你在身边。”
林玄点点头，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指尖掠过她柔软的黑发，像是在确认一场失而复得的真实。“那以后，我会试着多说一点。”
他们继续等待太阳升起。
天空的颜色一点点变幻，从灰蓝渐变为浅青，再由淡金晕染开来，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画笔在天际缓缓铺展。
就在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云层、如利剑般划开天幕的刹那，苏瑶肩上的披肩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吹起，像一只受惊的白鸟，飘然飞出好几米远。
林玄毫不犹豫地追上去捡。
他弯腰拾起披肩，转身时脚下一滑，踩到湿漉漉的青石板险些摔倒，但他迅速稳住身形，踉跄一步后站定，随即快步走回来，小心翼翼地将披肩重新为她围好。
“风太大了。”他喘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你也差点摔了。”苏瑶盯着他，眼里满是担忧。
“没事。”他笑了笑，眼神却格外认真，“就算风再大，我也不会松手。”
苏瑶抬头看着他，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像是被那句话点燃了某种深藏已久的期待。“那我就永远站你这边。”
两人并肩站着，静静注视着太阳终于跃出海面，金色的光芒倾泻而下，洒满整片波光粼粼的海面。
浪涛起伏间，仿佛千万颗碎金在跳跃闪烁，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辉。
林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屏幕弹出一条冷静期提醒：离婚冷静期将于今日结束。
他指尖轻按，熄灭屏幕，将手机默默放回口袋。
“那个身份结束了。”他轻声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但我不是失去，是终于找回了自己该走的路。”
苏瑶轻轻靠在他肩上，发丝随风轻扬，“那你愿意让我陪你走完剩下的路吗？”
林玄转过身面对她，低头凝视她的眼睛，目光深邃如海。
忽然，他单膝微屈，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苏瑶一愣，心跳骤然加快，还未反应过来，他又笑着直起身，“等婚礼那天再说。”
“你耍我？”苏瑶又气又笑，伸手推了他一下。
“没有。”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我是认真的。
但我不想在这儿跪，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娶你。”
苏瑶脸颊泛红，低下头，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扬，笑意如春水荡漾。
“我们以后住哪儿？”她轻声问，声音里藏着憧憬。
“你想住哪儿都行。”他说，语气温柔得像在许诺一个永恒，“房子我已经在看，靠近市中心，也有花园。
你说喜欢木地板，我就选那种老式的实木地板，踩上去会有细微的吱呀声。
你说想种茉莉，我就在阳台留出一块朝南的地，春天栽下，夏天就能闻到满屋清香。”
“孩子呢？”她更轻地问，像是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两个。”他毫不犹豫地说，
“一儿一女。儿子像你，女儿像我。他们上学我接送，放学我做饭，锅铲油盐都归我管。
周末带他们去公园放风筝，假期一家人出去旅行，去雪山、去草原、去你看过的每一个地方。”
“你想得真远。”
“这不算远。”他望着她，眼神坚定，“我才刚开始。”
苏瑶抬头看他，眼中泛起细碎的光，“你会是个好父亲。”
“也会是个好丈夫。”他接过话，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有力，
“不会再躲，不会再忍。有什么事我都告诉你，做错事我道歉，有困难我们一起扛。”
“我相信你。”她说，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他们再次相拥，林玄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背，苏瑶的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最安心的节拍。
海风仍在呼啸，但他们谁都没觉得冷，反而像是被某种无声的暖流包裹着，抵御世间所有寒凉。
“下周见我爸妈。”林玄忽然说，语气坦然而郑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要告诉他们，”苏瑶仰起脸，眼中带着少女般的羞涩与坚定，
“我从小就想嫁给你。初中那次逃课，我不是为了看展览，是想和你单独待一天。”
“我知道。”林玄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温柔，“你那时候眼神藏不住，一看就是在撒谎。”
“那你为什么不躲？”
“因为我也想。”他低声说，声音低哑而真诚，“只是不敢说。”
“现在敢了吗？”
“敢了。”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唇落下的那一刻，像是完成了某种迟来的仪式，“我现在什么都敢。”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金色的阳光洒满全身，暖洋洋地熨帖着每一寸肌肤。
远处有几个晨跑的人经过，看到他们相拥的身影，默契地放慢脚步，悄悄绕开了些距离，仿佛不愿惊扰这一幕静谧的美好。
林玄牵起苏瑶的手，十指紧扣，“回家吧。”
“不在这儿多待会会儿？”
“待够了。”他说，语气从容而满足，“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会比今天更好，我不急。”
他们慢慢往停车的地方走。
路过一片湿润的草地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突然从旁边灌木丛中冲出来，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欢快地围着他们打转。
苏瑶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半步，林玄立刻挡在她前面，蹲下身子摸了摸狗头，发现它脖子上有银色项圈，刻着名字，应该是附近居民养的宠物。
“以后我们也养一只。”他笑着说，眼里闪着光。
“你要喂狗粮、铲屎、遛狗？”苏瑶挑眉，语气调侃。
“我都干。”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神情认真得不像玩笑，“只要你开心。”
车开回市区的路上，交通开始拥堵，车流如织，喇叭声此起彼伏。
林玄打开广播，调到一个怀旧频道，放了一首老歌，旋律悠扬，带着岁月的质感。
苏瑶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听，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着膝盖，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
“你觉得十年后的我们什么样？”她忽然问，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还是这样牵着你。”他说，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路上，语气笃定，
“可能头发白了几根，走路慢了一点，但我们还是会一起吃饭、散步、说话。
家里有两个孩子叫我们爸妈，阳台上茉莉年年开花，香气满屋，狗趴在门口晒太阳，懒洋洋地打呼噜。”
“听起来很普通。”
“普通最好。”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
“我不想要惊天动地的人生，我只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看到你睡眼惺忪的样子，看你喝咖啡皱眉头，看你对着镜子挑衣服，看你笑，看你生气，看你老去。”
苏瑶睁开眼，静静望着他侧脸，那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温柔。“那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
“不行。”他说，语气坚决，“必须我先走。你照顾不了自己，我会担心。”
“你才是那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所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他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谁也不能先放手。”
车子终于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林玄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她，目光深邃如潭。“刚才说的，每一句都算数。”
苏瑶点头，眼中有光，“我都记着。”
他们走出电梯，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清晨最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地砖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宛如通往未来的引路。
林玄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却在开门前忽然停下动作。
他转过身，双手扶住苏瑶的肩膀，掌心温热而坚定，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苏瑶。”他叫她的名字，像是在呼唤一段漫长岁月的归宿。
“嗯。”
“我会用一辈子证明，选择我是你做过最对的事。”
说完，他拧动钥匙，门轻轻推开，屋内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洒满客厅，像一场无声的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