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冷风从祭台深处涌出。燕南泠站在门前,目光落在前方圆形高台上。七盏青铜灯围绕中央摆放,地面刻满交错符文,一直延伸至穹顶星图之下。
她往前走了一步。
脚底刚触到第一道纹路,意识突然被拉扯。残卷文字浮现:【双生之魂,轮回不灭】。紧接着,另一行出现:【一者为祭,一者为继】。第三行缓缓显现——【血启星渊,魂镇裂隙】。
画面涌入脑海。
千年前,两姐妹立于同座祭台。年长者割破手腕,鲜血滴入凹槽,星图亮起。她转身对妹妹说话,嘴唇开合,听不见声音。妹妹哭着点头,将手按在石碑上。光芒炸开,姐姐的身体化作光点消散。
记忆断开。
阿泠睁开眼,呼吸急促。她抬手摸脸,指尖有湿意。她没擦,只是低头看向祭台中央。
那里立着一座雕像。
少女双手被铁链锁住,垂首站立。面容与她完全相同。
她一步步走近,靴底踩过符文,发出轻微响动。距离三步时,地面纹路忽然泛红,一股热力自下而上袭来。她停下脚步,从药囊取出银针,刺入太阳穴旁穴位。
神识稳住。
她闭眼再唤残卷,三行字重复浮现。这一次,她看清了细节——那座雕像,并非无生命石像,而是以某种秘法凝固的灵魂投影。
“不是转世……”她低声说,“是同一个。”
她睁眼,望向雕像的脸。眼角弧度,眉心间距,连左眉骨那道细疤的位置都一致。这不是巧合,是复制,是封印,是命运强行刻下的印记。
祭台边缘忽然亮起微光。
一道人影浮现。
女子穿着素白长裙,身形半透明,站在符文之外。她看着阿泠,嘴角动了动。
“姐姐。”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铜铃。
阿泠猛地抬头:“你是谁?”
“星瑶。”女子抬手指自己,又指向雕像,“也是她。我们都是你的一部分。”
阿泠后退半步:“我不信。”
“你记得吗?”星瑶低声问,“小时候采药,在悬崖边摔下去,醒来却毫发无伤?那是我替你挡了那一摔。瘟疫夜你在梦中写方子,醒来看见纸上全是陌生字迹?那是我在借你手传递消息。”
阿泠僵住。
那些事她从未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她问。
“封印太强。”星瑶摇头,“只有血祭台启动,我才可能短暂现形。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抬起手,指向祭台中央的凹槽:“用我的血,完成仪式。这一世,换我来结束。”
阿泠握紧匕首:“我不需要牺牲谁来救世。”
“这不是牺牲。”星瑶眼中泛起水光,“是归还。当年你为封印星渊而死,我带着记忆活下来,可那份重量压了我千年。每一次轮回,我都梦见你倒下的样子。这一次,让我替你站上去。”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开始碎裂,如沙粒般飘散。
阿泠冲上前一步,却被红光弹开。她跪在地上,手掌撑地,指节发白。
“你不准走!”她吼出声。
星瑶最后看了她一眼:“姐姐,保重。”
星光落入凹槽。
祭台震动。
与此同时,萧无痕靠在门边,突然弯腰咳出一口黑血。他用手背抹去嘴角,发现血中带着暗金色丝线。
阿泠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他没答,只是慢慢走向祭台中心。每走一步,脚步更沉。到了阿泠身边,他单膝落地,右手撑地。
“有点不对。”他说。
阿泠立刻扶住他肩膀,左手探脉。指尖刚搭上腕部,残卷突现警示:【封印载体,灵魂碎片寄生】。
她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我母亲临终前说过一句话。”萧无痕喘息,“她说我不是亲生,是捡来的婴儿,身上缠着守卷人的玉佩。她把玉佩戴在我颈间,说这是为了‘偿还前世欠下的命’。”
阿泠盯着他:“所以你体内……”
“有一部分不属于我的东西。”他抬头看她,“刚才星瑶说话的时候,我脑子里出现了她的脸。不是看见,是想起来。就像……本来就知道。”
他伸手抓住阿泠的手腕:“阿泠,如果我是那个承载记忆的人之一,那你是不是……从来就不需要一个人扛?”
阿泠没动。
她看着祭台中央的两道凹槽。一道深红,刻着“献祭者”;另一道浅灰,写着“继承者”。
残卷最后浮现一行字:【终局已至,血契重开】。
她松开萧无痕的手,从药囊取出银针,扎进自己掌心。血珠渗出,滴向浅灰色凹槽。
针尖刚触到凹槽边缘,整座祭台骤然亮起红光。七盏青铜灯无火自燃,火焰呈暗红色,照得四壁如血浸透。
地面符文逐一激活,由外向内蔓延。空气变得厚重,呼吸困难。
萧无痕挣扎着站起来,挡在她前面。
“别靠近。”他说。
“这是唯一的办法。”阿泠低声道,“只要我能控制继承者的身份,就能打破轮回规则。”
“你确定你能控制?”萧无痕转头看她,“还是说,你只是另一个被选中的容器?”
阿泠没回答。
她盯着那座雕像。铁链锁住的手腕处,有干涸的血痕。那是千年前留下的,也是每一世重复的结局。
她举起匕首,划破左手掌心。
血滴落。
落在凹槽瞬间,整个空间剧烈震荡。
祭台中央升起一道光柱,直通穹顶。星图旋转加快,符文飞舞重组。两道身影在光中浮现——一个是披发女子,身穿守卷人长袍;另一个是少年,手持软剑,面容模糊。
阿泠认出了那柄剑。
是萧无痕的剑。
她猛然转头看他:“你也看到了?”
萧无痕点头:“他们不是幻象。是记忆残留。”
光柱中,女子开口说话。声音遥远,却清晰传入二人耳中。
“若双生重聚,星渊可启。若血脉相认,封印可破。但必须一人留下,一人离去。此为天规。”
话音落下,光柱消失。
祭台安静了一瞬。
然后,四壁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人,是一队人。
由远及近,整齐划一。
阿泠迅速收起银针,将药囊绑紧。萧无痕拔出软剑,横在身前。两人背靠背立于祭台中央。
脚步声停在入口。
楚王的声音响起:“时辰到了!”
火光映出他的轮廓。他站在门外,手中握着青铜钥匙,身后跟着四名黑袍人。他们脸上画着血纹,双手捧着漆盘,盘中盛着断裂的玉片、烧焦的布条、一根带血的银针。
楚王走进来,目光扫过祭台:“你们来得正好。省了我找人的工夫。”
阿泠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那是……我的旧物?”
“三年前你治瘟疫时用过的。”楚王笑,“每一件都沾过你的血。现在,它们该回家了。”
他挥手,黑袍人上前一步。
其中一人将漆盘放在地上,取出小刀割破手指,让血滴在玉片上。玉片吸收血液后微微发亮。
另一人点燃布条,灰烬随风飘向祭台。
第三个人拿起那根带血的银针,用力插进地面符文交汇点。
嗡——
整座祭台发出低鸣。
红光暴涨。
阿泠感到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她低头看自己手掌,伤口流出的血不再是鲜红,而是泛着微光。
萧无痕也变了脸色。他捂住心口,冷汗滑落:“这阵法……在拉我进去。”
“它认得你。”阿泠突然明白,“你不仅是灵魂碎片宿主,你是当年那个持剑少年的转世。”
萧无痕咬牙:“所以我不只是护你。我是来完成未尽之事的。”
楚王大笑:“不错!双生齐聚,血脉共鸣,血祭台终于完整!今日,我要以你们的血,打开星渊之门!”
他高举青铜钥匙,口中念诵咒语。
祭台震动加剧。
两道凹槽同时亮起。
“献祭者”凹槽泛出血光,“继承者”位置浮现出模糊人影。
阿泠看向萧无痕。
他点头。
她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
“不管过去多少次,”她说,“这一世,我说了算。”
她将匕首横在掌心,用力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