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燕南泠站在冷宫院中,手心还攥着那块青铜片。她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远处宫墙上那道身影仍在。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压得很低。
“别动。”她轻声说。
林疏月靠在断墙边,立刻收住脚步。顾砚正要开口,被江浸月抬手拦下。
燕南泠低头看手中的青铜片,背面“母蛊”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色。她忽然想起刚才血符亮起时的震动,那不是机关,也不是阵法启动的声音,更像某种回应。
她转身走向血符原位。
地面凹槽还在,三根银针插在不同方位,药粉残留的痕迹未散。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触凹槽边缘。一丝微弱的热意传来,像是符文还在运作。
“这东西没死。”她说,“它在等什么。”
顾砚凑近:“你是说,它还能启动?”
“不只是启动。”她摇头,“它是活的,靠血脉驱动。”
江浸月皱眉:“血脉?谁的?”
没人回答。
燕南泠闭上眼,舌尖抵住上颚,意识沉入星渊残卷。虚空浮现三行字:“幻术口诀·心镜映真·识破虚妄”。她默念一遍,再一遍,将每个字刻进记忆。
睁眼时,她伸手按在血符中央。
口中低声念出那九个字。
地面嗡地一震。
血符重新亮起,暗红光芒顺着线条蔓延,形成完整圆环。但她没后退,反而俯身靠近,目光紧盯符心。
光影扭曲。
空气中浮现出画面——楚后站在一间密室里,对面是黑袍人,面具遮脸,只露出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
“血祭之日定在秋分。”楚后说,“只要献上七名楚王血脉者,灵力可贯通三界。”
黑袍人声音低哑:“你确定你能拿到足够血脉?”
“我儿是嫡子,自然算一个。”她冷笑,“剩下的,从私生女开始。”
画面一闪,出现一个铁笼。笼中关着一名少女,穿着破旧宫裙,手腕上有锁链勒出的伤痕。她蜷缩在角落,头低着,看不清脸。
“她已经关了十年。”楚后说,“正好用来引母蛊。”
黑袍人点头:“母蛊认血,只要她在,阵法就能稳住。”
画面消失。
燕南泠猛地收回手,呼吸急促。
林疏月脸色发白:“那个女孩……是楚王的私生女?”
“难怪要用血脉为引。”顾砚盯着地面,“这血符不是随便谁都能激活的。必须是楚王直系,或者……他们的后代。”
江浸月看向燕南泠:“你想到什么了?”
她没立刻回答。脑海中闪过一段话——云七娘曾提过,楚王年轻时有过一个女儿,生母是宫婢,刚出生就被送出宫,后来不知所踪。
传言说那孩子活不过三岁。
可现在看来,她不但活着,还被囚禁在冷宫深处。
“母蛊在楚宫。”她低声说,“不是因为楚后,是因为那个女孩。”
林疏月咬牙:“楚后想用自己儿子登基,就拿亲妹妹当祭品?”
“对她来说,那根本不算妹妹。”顾砚冷笑,“只是一个能用的工具。”
江浸月拨了下琴弦:“如果母蛊真的寄生在那女孩身上,我们不能拖。一旦血祭开始,她必死无疑。”
燕南泠站起身,拍掉衣上的灰:“先确认她在哪。”
顾砚蹲下检查符文结构:“这种阵法通常连通地下。血气下沉,灵力汇聚,最适合藏人。”
“地窖。”林疏月说,“冷宫有地窖,十年前就封了,说是漏雨塌方。”
“没人进去过?”燕南泠问。
“没有。”她摇头,“进去的人都没出来。”
江浸月走到血符旁,将琴放在地上。他闭眼凝神,手指轻抚琴弦,弹出一段低音。音波扩散,渗入地面。
片刻后,他睁开眼:“东侧墙下有空洞。琴音反弹回来的时间太长,说明下面不止一层。”
“而且空气流通。”他补充,“有人定期送饭。”
顾砚掏出工具包,取出一根细铁条,在墙角敲击几下。声音沉闷,但某一区域回响明显不同。
“这里。”他说,“下面是通道入口。”
林疏月抽出玉箫,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有风声,很轻,但从不间断。下面确实连着别的地方。”
燕南泠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墙面。砖石冰冷,缝隙里积着薄灰。她用力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封死了。”她说。
“不一定是坏事。”顾砚说,“如果他们不想让人发现,就不会留明路。这堵墙可能是后来砌的,用来掩人耳目。”
“你能打开吗?”
他点头:“给我一刻钟。”
“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巡逻。”林疏月说完,闪身绕向偏殿。
江浸月收起琴:“我帮你望风。”
两人离开后,顾砚开始拆墙。他用小铲一点点刮开灰泥,检查砖缝结构。燕南泠站在旁边,手里握着青铜片。
“你在想那个女孩?”顾砚低声问。
“我在想楚后。”她说,“她敢这么做,说明背后不止灵教支持。朝中一定有人配合。”
“内务府?”顾砚猜。
“有可能。”她眯眼,“还有太医署。血祭需要大量精血提取,普通医师做不到。”
顾砚停下动作:“你是说,有人在帮她收集材料?”
“不然你以为那些失踪的宫人去哪了?”她冷笑,“表面是逃役,其实是被拉去放血。”
顾砚沉默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抓人?”
“不行。”她摇头,“打草惊蛇,他们会立刻转移那个女孩。我们必须一击即中。”
“那就等林疏月回来。”他说,“先把路打开。”
墙上传来轻微响动。
两人同时抬头。
林疏月从拐角快步走来,脸色不对。
“出事了?”燕南泠问。
“巡夜提前了。”她说,“原本两个时辰换一次岗,现在每隔半个时辰就有队伍经过。”
“有人察觉了?”江浸月跟上来,语气紧绷。
“不一定。”燕南泠看着顾砚,“加快进度。我们得赶在下一队之前进去。”
顾砚加快动作,撬开第三层砖时,里面露出一道铁门。门很小,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门把锈迹斑斑,但锁孔干净,显然最近有人使用过。
“就是这儿。”他说。
燕南泠上前,试着推门。门没锁,但卡住了。她用力一撞,铁门发出刺耳声响,缓缓滑开。
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
江浸月点燃火折,探头往里看。是一段向下的阶梯,石壁潮湿,台阶上有脚印,很新。
“有人刚下去过。”他说。
林疏月拔出玉箫:“现在就进?”
燕南泠看了眼天色。月亮偏西,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不能再等。”她说,“江浸月留下守出口,我和你们一起下去。”
“我不走。”江浸月坚持,“下面可能有幻阵,需要琴音破障。”
“那顾砚留下。”她说,“你比我更清楚音律对这类阵法的影响。”
顾砚皱眉:“但我能修机关,万一遇到陷阱——”
“你留在上面接应。”她打断,“一旦我们超过一个时辰没回来,你就带消息去找谢玄青。”
三人同时开口反对。
她抬手制止:“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没人再说话。
江浸月背起琴,率先迈步进入通道。林疏月紧随其后。燕南泠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抬脚走了进去。
阶梯很长,转了三个弯才到底。尽头是一扇木门,门缝透出微弱光亮。
三人贴墙靠近。
门内有说话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日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另一个沙哑些的声音答:“药已经喂下去,她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很好。”女人说,“等母蛊完全苏醒,血祭就能启动。”
燕南泠眼神一凛。
林疏月看向她,嘴唇微动:是楚后。
她点头。
江浸月慢慢放下琴,手指搭上琴弦。
门内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丫头虽然关了十年,但命还挺硬。不过这次,她逃不掉。”
燕南泠的手慢慢伸向药囊。
她抓住一根银针。
门突然从里面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