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盯着对岸石门下的人影,手指还捏着那片焦边的黑布。风从暗河上吹过来,带着水汽贴在她脸上。她把布角收进药囊,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玉牌。
温离站在她身侧,刀没收回鞘。她低声说:“那边有人守着门。”
谢玄青从后方走近,脚步轻。他看了一眼河面,“过不去。水太深,流速不稳。”
燕南泠没说话,低头看掌心。星纹刚才跳了一下,现在安静了。但她记得昨晚梦里浮出的三行字——“据点藏星渊核心碎片,需以命定之人血取。”这话在脑子里盘了一路,到现在才连上眼前的线索。
她蹲下身,翻动长老尸体的衣襟。袖口内侧沾着一层细粉,颜色发灰,和她药囊里那味断息草的残渣一样。这人中了毒,也试过自救,可最后还是死在半道。
“他不是被机关杀的。”她说,“是毒发。”
温离走过来,看了看粉末,“和我们用的不一样。这是灵教自己配的药,压制蛊虫用的。”
谢玄青皱眉,“那他为什么逃?”
“可能是不想被控制。”燕南泠站起身,“也可能是知道什么不能说的事。”
三人沉默片刻。河面的光苔随水流晃动,在岩壁上投出碎影。
温离伸手探进尸体腰带夹层,掏出一块铜铃片。她拿起来对着微光看了几眼,“这不是普通的追踪铃。”
“你认得?”燕南泠问。
“我师父留下的机关图谱里有记载。这种铃片只有传令长老才有,能引共鸣。”温离把铃片贴在耳侧,轻轻一弹。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裂石。但几息之后,岩壁间传来回音,不是回音,是另一处隐藏空间里的共振。
“据点在这条线路上。”她说,“往东南方向。”
燕南泠取出玉牌,翻到背面。那道刮痕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像是被血浸过又干透。她忽然想到什么,从袖中抽出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顺着纹路流下来,滴在玉牌背面。血迹碰到刮痕,立刻渗进去,不留痕迹。下一瞬,玉牌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红光,照出一道模糊的轮廓——一间塌了半边屋顶的庙宇,门前立着残碑,上面刻着“城南”二字。
“是土地庙。”温离脱口而出,“魏都南门外那座废庙,三年前一场火烧的,没人去。”
谢玄青盯着玉牌,“他们把据点设在那里。”
燕南泠把匕首插回腰间,撕下一段布条缠住手掌。血还在往外渗,布条很快湿了。
“必须去。”她说。
“你又要用自己的血?”温离声音高了些,“每次动血,反噬就重一分。上次在皇陵,你差点没醒过来。”
“这次不一样。”燕南泠抬头,“残卷说了,碎片只能用我的血取。躲不开。”
谢玄青上前一步,“我替你。”
“不行。”她直接打断,“昨夜梦里看得清楚,只有掌心有星纹的人才能触碰碎片。别人一碰,就会激活护阵。”
温离咬牙,“那你也不能这么耗。你现在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要是倒了,后面没人顶得住。”
“所以我才要主动走这步。”燕南泠看着两人,“等他们布好局再来抓我,还不如我现在找上门。至少还能抢个先机。”
谢玄青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松开剑柄。他解下软剑,绕住玉牌,让剑穗压住那层红光。剑身映出地底微光,照见地上一行脚印——是从尸体倒下的地方延伸出来的,一直通向暗河上游的出口。
“脚印是湿的。”他说,“刚走过不久。”
温离蹲下检查地面,“不是一个人。至少两组脚印,一组拖着伤腿,另一组走得稳。”
“逃的是长老,追的是谁?”燕南泠低声问。
没人回答。
她把玉牌收回怀里,贴着心口放好。那里还留着之前几次取血后的疤痕,一圈叠一圈,已经分不清哪道是哪次留下的。
“走吧。”她说。
三人沿暗河向上游移动。通道逐渐变窄,石阶也开始坍塌。有几处需要攀爬,谢玄青先上去,再伸手拉她们。他的手很稳,掌心有老茧,拉人时不紧不慢。
爬过一处断崖时,燕南泠左手撑地,突然觉得掌心一烫。她低头,星纹又亮了,不是强光,是持续的热感,像有东西在召唤。
她停下脚步。
“怎么了?”温离回头。
“前面……有东西。”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岔口,“那个口子,封过。”
众人看去。那边岩壁被人用石砖重新垒过,泥灰还没干透,缝隙里露出半截腐木。
温离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泥灰,“新封的,不超过两天。”
谢玄青拔剑,一剑劈开砖缝。石块掉落,露出后面的洞道。一股陈年香灰的味道飘出来,混着铁锈气。
燕南泠捂住口鼻。这味道她闻过,在黑店地窖里,那些被炼成傀儡的人身上就有。
“是拘魂阵的余味。”她说。
温离从腰间取下机关罗盘,对准洞口。罗盘指针剧烈晃动,最后停在一个方向,指向城南。
“就是这条路。”她说,“破庙在东南,和铜铃共振的方向一致。”
谢玄青把软剑收回鞘,“不能再拖。他们可能已经在转移碎片。”
燕南泠点头。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砸开的洞口,转身往前走。
通道尽头是一段斜坡,往上通向地面。爬到一半,土层开始松动,碎石往下滚。谢玄青走在最前,用手扒开挡路的树根,开出一条路。
阳光从头顶洒下来时,燕南泠眯起了眼。他们爬出了一个废弃井口,四周长满荒草。远处能看到城墙轮廓,正是魏都南门方向。
温离掏出铜铃,再次弹响。这次声音传得远,几息后,东南方传来微弱回应。
“距离不远。”她说。
燕南泠站在井边,解下药囊检查剩下的药材。止血散还剩一小包,安神丸没了。她把染血的布条换掉,重新缠了一圈。
“到了那儿,别让我动手。”她说,“我会第一时间去找碎片,你们盯住周围,别让人靠近。”
“要是有人埋伏呢?”温离问。
“那就别让他们活着发出信号。”谢玄青说。
燕南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三人沿着荒地边缘前行。城南这一带早年是商道,后来战乱频发,百姓迁走,只剩些残屋断墙。那座土地庙就在一片荒林后面,屋顶塌了大半,门框歪在地上。
走近时,温离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她蹲下,拨开草丛。地上有一串脚印,鞋底带着泥,走向庙门。其中一只脚印边缘有血渍,已经发黑。
“是长老的。”她说。
燕南泠盯着庙门。她的掌心一直在发热,星纹像是贴了块烧红的铁片。
她往前走了两步。
突然,胸前的玉牌震了一下。不是声音,是贴着皮肤的一颤,像心跳漏了一拍。
她伸手摸去,发现玉牌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