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跪在碎石堆上,左肩的箭还插着。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药囊边缘,把布料染成深色。她右手撑地,指节发白,呼吸一顿一顿的。
林疏月蹲在她身边,手按住伤口四周。“别动,我给你压着。”她的声音有点抖,但没松手。
燕南泠点头,闭上眼。意识沉下去,熟悉的黑暗浮现。虚空里三行字缓缓出现:“星渊医方解蛊”“血引星纹可破障”“命定之人承天枢”。她一个字一个字记进脑子,不敢快,怕漏掉。
睁开眼时,天还没亮。远处火光还在跳,禁军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她抬手摸匕首,从刀柄刮下一点铁屑,混进随身带的小瓷瓶。
“玄冰草、雪莲芯、星露水。”她说,“有没有?”
林疏月翻药囊,掏出两味干枯的叶子。“只剩这点了。”
“够了。”燕南泠咬开手指,在瓶口画了个圈。血落进去,药粉泛起一层银光。
顾砚靠在断墙边,听见动静立刻抬头。“你要用自己的血?”
“我是守卷人后裔。”她说,“这血能引药性。”
江浸月坐在地上,琴弦断了一根。他没说话,只把手放在琴尾,轻轻拨了一下。音波扩散出去,像水纹一样推向前方高台。
燕南泠把瓶子放在地上,用火折子加热。林疏月扯下腰带上的寒蛛丝缠住瓶底,降温控火。顾砚拆了半截机关臂,搭出个小架子,把药瓶稳住。
药液开始冒泡,颜色由黑转银。
“快好了。”她说。
顾砚盯着高台方向。“楚王动了。”
众人抬头。楚王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晃。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像是在挣扎。
江浸月继续弹琴,换了一段慢调。音波穿透空气,落在高台边缘。楚王的膝盖弯了一下。
“就是现在。”燕南泠抓起药瓶,站起身。
林疏月想扶她,被推开。“我能走。”
她往前跑,左肩剧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硬是撑住了。高台前还有三个禁军,举戟拦路。
顾砚抬手,机关弩射出三支短箭。两支打偏,一支钉进地面。爆炸声响起,烟尘炸开,逼退两人。
燕南泠冲上台阶,扑到楚王面前。她一手捏住对方下巴,另一手把药灌进去。
楚王猛地挣扎,喉咙滚动,药汁洒出一半。她不松手,死死掐住,直到剩下半瓶全咽下去。
几秒安静。
楚王突然弯腰,一口黑血吐在地上。那血冒着气泡,落地就腐蚀出一个小坑。
他又吐了一口,身体剧烈颤抖。额头冷汗直流,眼神从空洞慢慢变清。
他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
“你……救了我。”他说,声音沙哑。
话音落下,燕南泠掌心一热。她低头看去,星纹正在发光,越来越亮。那光不是散开,而是向上冲,像一根柱子直插云层。
天空震动。
原本遮蔽的云层裂开一道口子,星光洒下来。那些光点移动重组,形成一个巨大的阵图,悬在宫城上方。
补天阵。
林疏月仰头看着,忘了说话。顾砚的手停在机关臂上,没再动作。江浸月断弦的琴静静放在膝上,手指悬在空中。
四个人站在废墟里,望着天。
光芒照在燕南泠脸上,她没眨眼。星纹还在发烫,但她没收回手。她知道这阵不是谁启动的,是自己体内的东西和天上呼应上了。
“原来是真的。”林疏月低声说。
顾砚站直身体。“这图比父亲留下的残页完整多了。”
江浸月指尖轻动,弹了个单音。“天地变了节奏。”
风从四面吹来,带着灰烬和焦土的味道。远处禁军已经停下攻击,有人扔下武器,有人跪在地上。没人再下令。
燕南泠腿一软,差点跪倒。林疏月及时扶住她肩膀。
“别倒。”她说,“你现在不能倒。”
燕南泠靠着她,喘了几口气。“我没事。”
她抬头看天,补天阵的纹路还在变化,像是没完全成型。星图中央有个缺口,形状像一把钥匙。
她忽然想到什么。
“听雪……”她喃喃道。
林疏月问:“你说什么?”
“那个名字。”她说,“是关键。”
江浸月皱眉。“你是说,楚王的女儿?”
“她不是普通孩子。”燕南泠说,“她是圣女,也是母蛊的容器。如果阵要补全,必须找到她。”
顾砚看向宫城深处。“她可能还在地下密室。”
“我们得进去。”林疏月说。
“等等。”江浸月突然抬手。
脚步声从断墙后传来。
一个人影走出来,穿着玄色劲装,腰间软剑未出鞘。脸上有尘土,嘴角有一点血痕,但步伐稳定。
萧无痕走到队伍最后,站定。
他没看别人,目光落在燕南泠身上。看了很久,才移开一点,扫过全场。
“外面还有三队巡卫。”他说,“东门已封,西边可以走。”
林疏月松了口气。“你来了就好。”
萧无痕没回应。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燕南泠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不再动。
燕南泠察觉到他的存在,但没回头。她知道他在那里,就像过去每一次危急时刻一样。
她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星纹的光还没完全熄灭,边缘微微闪烁。
“我们必须找到听雪。”她说,“否则阵无法闭合。”
顾砚点头。“我知道一条旧道,通往地宫。”
“走。”林疏月扶紧她。
五个人开始移动。萧无痕走在最后,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刚转过断墙,燕南泠突然停下。
她低头看掌心,星纹的图案变了。原本是断裂的环形,现在多了一道斜线,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皱眉。
“怎么了?”林疏月问。
她没回答。抬头望向宫城深处,那里有一扇青铜门,半掩着,门缝里透出红光。
门内传来低语,不是人声,也不是风声。
像是某种东西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