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落在符牌上,慢慢渗进裂纹。
燕南泠收回手,指尖还沾着将领喉间的黑血。她没擦,只低头盯着那颗从皮肉里抠出的黑色颗粒,表面有细纹,像烧过的炭渣。
温离站在旁边,刀尖点地。她看着那将领七窍流黑血的样子,眉头皱了一下。“又是血蛊。”
谢玄青扫了眼远处。火把已经全灭,荒村方向只剩一片暗影。他握了握剑柄,低声说:“不能留太久。”
燕南泠点头。她蹲下身,手指顺着将领颈侧摸过去。皮肉微胀,有一处凸起不自然。她用卷刃的短匕小心挑开衣领内衬,一层油纸包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她取出来,展开。
是一张薄绢地图。
墨线勾出荒村轮廓,三处朱砂点标记着位置,边缘写着一行小字:“子时前三刻,血未凝,阵可入。”
温离凑近看。“这是血祭场?”
燕南泠没答。她将地图一角按在左掌伤口上。血浸上去,染红一小片绢面。
三行字浮现在脑海:“血祭场设三重阵,需以命定之人血破。”
她闭了下眼,再睁时眼神更沉。撕下带血的一角,放进嘴里咽下。舌尖尝到铁腥味,还有点苦。
“走。”她说。
温离抬脚要动,又停住。她看着燕南泠还在滴血的手。“你血够吗?”
“够。”
谢玄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剑柄上,往前半步。
三人出发。
路不好走。碎石混着焦土,踩上去打滑。燕南泠走在前面,脚步没慢。左袖干了的血蹭在脸上一道,她也没管。温离右手虎口裂口被布条缠着,指节发白。谢玄青肩甲上的凹痕随着步伐轻微晃动。
中途停了一次。
一头残存的机关兽倒在沟边,符牌还在闪红光。燕南泠绕过去时,它突然抽搐一下,头转向她。她没停下,只抬手把银针别紧了些。
兽没动。
他们继续走。
越靠近荒村,地面越红。不是血,是土。踩上去有黏感,像是被什么东西泡过。路边出现石柱,歪斜断裂,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
最后一段路是上坡。
坡顶站着一个人。
齐太子。
他背对着他们,紫袍在风里轻轻摆。脚下是一圈浮空的阵纹,由内向外亮起三层红光,悬在半空,像嵌进空气里的刀。
他听见脚步声,笑了。
“你们来了。”
没人应。
他转过身,手里折扇轻摇。“燕南泠,我等你很久。”
燕南泠往前一步,站到最前。左手垂在身侧,血顺着指尖往下滴。滴到第三下时,地面那道朱砂纹吸了进去,光闪了一下。
温离低声道:“阵已经启动了。”
谢玄青盯着齐太子身后。那里立着一根石柱,顶端有个凹槽,形状像钥匙孔。但他没说。
燕南泠开口:“你明知道血祭需要我自愿献血。”
“我知道。”齐太子笑,“所以我没逼你。我让你亲眼看着一切发生。等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你会主动走上来的。”
“你母亲喝下毒酒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燕南泠声音很平,“她说‘本宫才是皇后’,然后指甲断了。”
齐太子脸色变了。
燕南泠继续走。一步,两步,直到距离阵前三丈才停。
浮阵的光映在她脸上,半明半暗。
“你说我来了。”她说,“可你不知道,我是来终结它的。”
齐太子冷笑:“就凭你这点血?你能撑多久?”
燕南泠抬起左手,当着他的面,用短匕割开掌心。
血涌出来,她直接洒向阵纹。
红光猛地一颤,其中一层开始溃散。
温离瞳孔一缩。“真破了?”
谢玄青立刻上前半步,挡在燕南泠侧面。
齐太子后退半步,扇子合拢,敲了下手心。“有意思。看来你真不怕死。”
“我不是不怕。”燕南泠握紧匕首,“我是知道,如果我不来,死的是更多人。”
齐太子盯着她流血的手,忽然笑出声。“那你继续啊。我看你能流多少血。”
燕南泠没理他。她转身对温离和谢玄青说:“阵有三层,刚才破了一层。剩下两层,必须连续破。”
温离问:“怎么破?”
“用我的血。”
“你还撑得住?”
“够。”
谢玄青终于开口:“我陪你。”
燕南泠点头。她再次走向阵前,举起左手。
血滴落,砸在第二层阵纹上。
光开始扭曲,像风吹动水面。第二层阵纹裂开一道缝,红光外泄,化作烟雾飘散。
齐太子猛地上前,想拦。
谢玄青瞬间出剑,软剑横在他面前。
“别动。”
齐太子站住,眼神阴冷。“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我们已经在赢。”燕南泠说。
她低头看掌心。伤口很深,血还在流。她把最后一点黑狗血膏涂上去,止住部分出血,然后撕下一块布条缠紧。
温离看着她动作,忽然说:“地图上写的‘血未凝,阵可入’,是不是说明,只要血还在流,我们就还有机会?”
“是。”
“那就别停。”
燕南泠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进阵中。
红光立刻缠上来,顺着她的腿往上爬。她没退,反而加快脚步,走到阵心位置。
地面升起一圈石台,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手掌。
她把手放上去。
血流入槽中,整座阵剧烈震动。
第三层阵纹开始崩解。
齐太子大吼:“不可能!这阵根本不会被破!”
“你会输。”燕南泠抬头看他,“因为你从没明白,什么叫自愿献血。”
话音落下,最后一层红光炸开,碎片般的光点四散飞溅。
阵消失了。
地面恢复平静,只有几道裂痕残留。
燕南泠抽回手,整个人晃了一下。温离立刻扶住她胳膊。
谢玄青收剑入鞘,走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齐太子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他看着空荡荡的阵位,忽然笑了一声。
“你以为这就完了?”
燕南泠看着他。
“血祭场没了。”她说。
“可血祭……”他抬头,嘴角扬起,“才刚开始。”
他伸手往怀里一掏,拿出一块玉牌。
玉牌裂开一道缝,里面渗出黑血。